皇后却并未因太子的放松而同样放下心来,皱眉道:“你好歹也该和你外公商量一下,再去皇上面前说这事。最不济,和本宫商量一下也好。怎的自己忽然就去了?这可是大事儿,若是这次机会抓不住,反而因此而出了什么闪失,咱们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见他母后明显是责怪的意思,太子起身,不耐烦地说道:“儿臣心中自有分寸!正因这事儿重之又重,我才不能让旁人插手!长日劳累,母后好生歇息吧,儿臣不叨扰了。”
“麟……”
皇后刚想要叫住太子,太子已经拂袖推开了房门,一点也不给她挽留的机会。
“哎……”这未出口的话,便成了一声叹息。
看来父亲说得没错,麟儿的确有脱离外祖家,对周家不管不问、只求自保的意思。
其实她倒不是说非要让麟儿跟着她母家这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自己的亲父兄,却也不得不防范着。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亲的人。
若是摆脱了周家,麟儿真能安稳登基,那自然是好。她不仅一句阻挠都不会,反而还会站在麟儿这边,一起和周家划清界限……甚至于,让她大义灭亲,她也会毫不犹豫。
但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周家倒台,麟儿和她都绝对脱不了干系。且不说宸王和沈瑶敏那边的虎视眈眈,就单说麟儿和老三的这几次较量,便已经让皇上对麟儿颇有不满了。一旦周家倒台,稍稍有什么细枝末节牵扯到麟儿,在皇上那边,便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到时候麟儿只身一人,连一个仰仗都没有,如何能应对?还不是生死都由着皇上的一个命令?
皇上心底里,已经将麟儿认定为是周家的人,短时间内想要扭转,谈何容易?一旦周家倒台,皇上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抓麟儿的把柄,想方设法地废掉他。那时,麟儿可是除了乖乖等着被废之外,别无其他路可走……
麟儿的这种功绩未成,而先搞内斗的行为,实在不够明智。
在坤宁宫得了皇上的确召见了张忠全的消息,太子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瞧着春光正好,便约上了宋绪、叫上了靖王,一起去天香楼玩儿了。
净尘司办事很快,估摸着也就三五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一但父皇确定了这些产业的确是老三的,老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儿了。轻则暗中查封他的这些生意、贬了他的职,重则……直接抄家,以谋逆罪关押了他。
他所希望的情况,自然是后者。而且以形势来推断,也觉得很有可能会是后者。父皇对老三的期望越高、越是信任,当确定了这些之后,也就越是愤怒。所以很有可能直接将他一竿子打死了,再不复用。
……
此时,风、雷、火三国交界处的紫云山上。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朵朵如同兰绢上的洁白刺绣,头顶时而有雄鹰飞过,不远处的青葱树林中,传来一阵阵黄莺的轻啼。
紫云山山高似入云,景致若仙境,气息清幽沁人心脾……一切都是这样静谧美好,恍似这天地间最安静恬淡的一处所在。
但在这山上,“迷踪林”外的三个人,却觉不到一丁点儿闲适之感,只是满心的焦急。
护送太后和惠妃的御林军在山下,太后和惠妃荆钗布裙地上山,已在紫云阁入口的迷踪树林外,等了两天两夜。可是面前的树林,却仍旧密密如同一个铜墙铁壁,没有任何变化。它的主人,并没有开启迷阵以迎这些诚意之客的意思。
君紫夜不出来相见,太后和惠妃就只能继续等着。且为表诚意,两人自从上了紫云山之后,就水米未尽。但那小绿衫的小婢子出来看了两趟,眼见着她们诚意如此,却还是说道,“我家公子说了,这里不是你们撒泼打诨赖着不走的地方,你们还是早早回去吧!若是饿死在这儿,可脏了我们的地界儿。”
气得杨景天好悬没要出手强攻,太后和惠妃忙拦住了他。这君紫夜的脾气如此古怪,低三下四地求着,还不一定能成呢,若是做出什么不礼敬的行为,则更是求助无门了。
如此在林外干站了两日,惠妃和太后都有些吃不住了。惠妃倒还好些,但太后已是脸色苍白、冷汗淋淋,几欲晕倒。
杨景天又用内力向里头喊了两声儿……
“君紫夜……你这后生晚辈好不要脸,有种你出来见见你爷爷……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见死不救,便等于拆了七级浮屠,你就不怕遭报应嘛你……”
但是这一次,声音出口,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声音和内力都没传出去不说,还使得他的这些极强的劲力被反弹回来,直奔他们冲来!
杨景天忙一跃上前,挡在太后和惠妃身前,用长剑将这劲道化解了。
暗骂一声“这贼”,却也无可奈何。
看来是之前的几次叨叨,把君紫夜给磨叽烦了,直接弄了个什么结界,把他们的声音给挡住了,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净。
那小婢子也不再出来劝说,看来君紫夜是铁了心的不管这事儿了。
若是强攻进去,以君紫夜这古怪脾气,只怕剑指着他的心口之时,他直接就来一个自断筋脉而亡,宁死也不会给他们解药。
而且……这君紫夜号称江湖第一高手,他虽然年纪比君紫夜大、资历比君紫夜深,但论起功夫来,还真不一定是君紫夜的对手。所以啊,强攻也不行。
耗着,就算他们耗死在这儿,君紫夜也不可能出现。
杨景天细细权衡一番,说道:“他用了结界,把外头的一切都阻隔开来,我们这边,不管有什么声响,他那里都是听不到的。我看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还是由我强攻进去,和他理论一番。”
他自然不是真打算强攻进去,而是要让这两个女人明白过来,他们此时除了打道回府之外、无其他路可走的无奈状况。
他虽然不愿意算计人心,但是对付女人嘛,没办法,少不了是要用一些策略的。
杨景天说完,也不等太后和惠妃的意思,直接拔剑就要往里冲。
“杨掌门!”惠妃忙叫住了他。
“多谢杨掌门好意,只是即便咱们能冲进去,以这位君大侠的脾气,也不可能给我们解药啊!我看我们还是好好儿求求他吧!”惠妃道。
“怎么求?”杨景天道,“我们现在说什么,君紫夜在里头都听不见。就是我们真的在外头横刀自刎了,他那边连一声儿叹息都听不到。要么,就冲进去;要么就在这儿干耗着浪费时间。我看哪,要是不冲进去,就只有把二位娘娘给耗死了,把这六七十天的时间耗尽了。大家该归位的都归了位,这便是终了。”
杨景天也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太有失身份了。好歹他也是一派的掌门,怎的能说出这种江湖小贼吓唬人的话来?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别的法子能吓唬住这两人了。
其实她们要再等着,他是不反对的,再等个几天几夜,好歹尽足了力再放弃。只是这么不吃不喝地干等着,绝对不是办法。所以即便不能劝她们走,好歹也要让她们自己反应过来,不应这么不吃不喝地做傻事,尽快吃点儿东西撑下去。
哎……他这两个乖徒儿,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这下倒好,一下子来了两个,还都是这么犟脾气有主意的。
杨景天说完,摇摇头,到一边儿的一个怪石上坐着去,等着这婆媳二人的决定。
太后已是没有说话的力气,张了几次口,也没发出个声音来。
惠妃低声虚弱地道:“太后,不然……咱们还是吃些东西吧。杨掌门的话虽说不中听,倒也在理儿,若是再干耗下去,解药还没求到,我们就先倒下了。”
“而且……”惠妃咬咬牙,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若是再等一两日再无人出来,我们……便别等下去了,再找别的法子吧。”
若是只以她们自己的耐心,别说是再等上一两日,就是再等上十日、百日,也耗得住。可现如今,所剩时间本就不多,她们不怕耗费精力、不怕风餐露宿的吃苦,只怕这一番耗费之后,最终仍旧求不到解药。到那时,她们再想找别的法子已经来不及了。
这君紫夜态度如此坚决,只怕她们在此再耗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丝毫更改。或许把他弄得烦极了,直接将她们赶下山去,连耗着的机会都不给她们。
耗着,未见得会有结果;可不耗着,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此时惠妃的心内,仿似有无数只巨手同时撕扯着,备受煎熬,无从解脱。
太后勉强点点头,一个抬头之时,却是忽地眼前一黑,重重向地面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