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那位阔小姐要搞点儿情调,想要给姬侍郎一个惊喜吧?所以才吩咐了他,一定不能说出来。
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让姬侍郎意识到这人是谁,他也不上去啊。
反正是大人聪明,自己意识到的,他可没说啊。等一会儿他们两人幽会得圆圆满满的,那位阔小姐自然也不会在她的爱郎面前太过斤斤计较,只要他要赏钱,那位阔小姐就一定能给。
见小二是这样一副神情,姬玉麟是更恼了。沉声道:“你不要将话说得这样糊涂,到底是谁,你直接告诉给本官,不然恕本官不能上楼去见这人。只能害得你完不成客人的交代。”
姬玉麟说完,似乎是没想要等小二的回答,而是直接提步离开。
小二见他竟然是这么轴的一个主儿,只能再次将他拦下来。直接道:“哎呀,大人,是好事儿啊!大人怎么这么糊涂呢?约了和谁见面,难道都忘了吗?人家估计现在正等你等得望眼欲穿的呢。你要是上去晚了,小心情妹妹生气啊。”
心想,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了啊!
但是……
姬玉麟一脸不解:“什么情妹妹?”
得,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你是说,找我的是一位姑娘?”姬玉麟问道。
小二连连点头,心想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刚松了一口气,要把姬玉麟往楼上引。而且还想要和他商量,让他别和那位小姐说,他已经“出卖”了她。
可却听姬侍郎很诧异地问道:“什么样的姑娘?可否给本官描绘一番?”
没法子了,小二也只好按照他的要求来,先把那姑娘的样子给他描绘了。先搞定了姬侍郎之后再说吧。至于那阔小姐的赏钱,要不要得到,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别被那阔小姐给责骂一番就好。和气生财么。
将那穿着红色披风的阔小姐的样子给姬侍郎描绘完了,一脸期待地说道:“请吧大人,您还不猴急地上楼去啊?”
其实小二描绘得并不如何详细,长成什么样子,这小二说不太清楚。但是仅仅从小二的这一番并不太明白的描绘中,姬玉麟也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
他在京都城里向来恪守本分,并不认识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小二说这位姑娘衣饰华贵,而且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他便知道了,这人一定是怡公主。
怡公主约他在客栈里私下见面,不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他都不能去见。和公主在客栈私会,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僭越的事情。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怡公主对他很有些情意。
堂堂一个未央宫宫主,且又是年纪轻轻,堪堪勉强可谈婚论嫁的年纪,却是这般胆大地、几次三番地主动向他献殷勤,可见怡公主的行事,向来不尊什么礼法。而且还是个视女儿家的矜持于无物的糊涂女子。若是今天,她真胆大到要做那出格之事,只要一踏进那房门,他就说不清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上去。
“劳烦你去告诉那位姑娘,君子之交止于此,望姑娘自重。”说完,几乎是一路小跑儿地出了客栈。
小二是想要再追,但哪里能追得上呢?
摇摇头,只好自认倒霉。
垂着头灰溜溜地上楼去了。
“咚咚咚……”
房门响了。
风北怡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又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不吱声儿,缓缓起身……
刚下床,忽听得门口儿响起了小二的声音:“姑娘……那位大人死活儿不上来。小的拉也拉不住啊……”
风北怡的心,猛然一沉……
呼吸一瞬间凝滞,头脑也是“嗡”的一声儿。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回床上。
“姑娘,真的不是小的办事儿不得力。大人已经到了楼下了,但是……但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坚决不上楼了。说了让小的传一句话儿给姑娘,人,人就跑了。”
自然不能说,他已经告诉了姬侍郎,楼上之人是谁。
风北怡听着,只觉得,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怔怔地问了一句:“什么话儿?”
但因为声音太轻,这声音,并未能传出去。
小二听得里面半天没有响动,心想这正好儿,不用挨骂了。反正该说的情况他都已经说了,既然姑娘没有问是什么话,他也没必要多嘴。
“小姐您好生歇息,没什么事儿,小的先退下了。”小二说完,拔腿就走。
“我问你什么话儿!”忽然,屋里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地大喊。
这忽然而来的声音,吓得小二脚下一软。
“是是是……”忙回到门口儿,如实说道:“大人说,君子之交止于此,望……望……望姑娘自重。”
说完,并未马上离开。
其实这话,他不说也行。但觉得这姑娘并非是个省油的灯,万一跑过去和姬大人闹,而吵嚷起来,姬大人知道他并未转达这句话,由此而把事情怪罪在他的头上,他可是摘清不得。
他们这些小人物,哪里敢得罪做官的呢?少不了要小心谨慎,仔细周旋着。因而便还是决定,宁可惹恼了这姑娘,也冒这个不报的风险。
等了一会儿,里头一直很安静。
还好,看来也是个知道轻重的大家小姐,不会因此儿做那泼妇骂街的事儿,更不会开罪于他。
这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轻松地往楼下走……
“哇……”
却忽然听得身后房门内,传来了一声儿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吓得小二一个踉跄,好悬没从楼梯上摔下去!忙把住了楼梯,一路小跑儿下楼去了。
楼上,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哭得人听之,都觉得心内凄然,也有一种欲要哭泣的感觉。
但……却也有些烦。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要脸面?又不是死爹死娘了,只是被男人抛弃了而已,至于这么狼哭鬼嚎的么?”掌柜的边打着算盘,边低声嫌弃道。
小二也道:“可不么,看样子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可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事情,就连我们小家小户的女人也不会做啊。”
“呵呵……这世道……”掌柜的摇摇头,一脸讽刺地冷笑。
一楼大堂里打尖儿的客人们,听着这从楼上传来的一阵阵悲哭,也是纷纷皱眉。都由先前的同情,变为了反感。
风北怡光着身子趴在床上,放声地嚎啕大哭,她已经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她只知道自己心里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十几年的不甘,再也承受不住……
这些,恍似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她,让她逃脱不掉、挣扎不开,就只有这样拼命地宣泄……似乎只有这样拼命地宣泄,才能向这不公的命运,说出她最后的抵抗……
她不服、她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就连她最后的希望,都要被剥夺,就连她最后的尊严,都要被人这样无情地践踏?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错,她真的没有任何错。
唯一错的就是这可恨的出身,那逃脱不了的,卑贱的生母……
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如此地不公……
风北怡昏天暗地地哭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渐渐的,没有力气了,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室内的某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妨,甚至于,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只是这样,空落落地,在这空茫的天地间,一下下的呼吸着。
……
未央宫,御书房中。
“陛下,雷国太子到了。”李忠贵在门外道。
“传进来。”
雷千琉进了御书房,向皇上行了个简单的揖礼:“陛下。”
皇上点点头,眼中有些许不悦的神色,但话还算客气:“太子坐吧。”
“谢陛下。”雷千琉应了一声儿,在书桌一旁的第一张椅子上正身坐下。
皇上靠在宽阔地椅子上打量着他,半晌缓缓问道:“太子今儿在麟儿的府里,玩儿得可还痛快?”
“小王和几位殿下都很谈得来。”雷千琉道。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在想,风国皇帝忽然叫他到御书房里来,是为何事。
仔细想着了一路,在进未央宫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种最为可能的情况。那就是,皇贵妃回宫之后,向风国皇帝嚼舌根了。污蔑他和风北怡在太子府的后花园里私会。
不然这一阵子,他的行事毫无偏差,实在找不到什么漏洞来。风国皇帝对他,也不至于上心到,特意叫他过来嘘寒问暖一番的程度。
但既然是风国皇帝传了他来,别管是什么事儿,他都不能不来。把他扣在未央宫里、或是直接杀了他,这种事儿风国皇帝是不敢做的,所以他也不能弄得多没胆量。连简单带着一两个随从进未央宫都不敢,他雷国的脸面往哪儿搁?
皇上又是沉默,仍旧是微眯着眼睛看着雷千琉,好像是要用目光把雷千琉看怕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