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熠阳接住飞奔而来的天宁,抱起来,皱着眉嫌弃了一下他满身的汗水,却也忍不住在儿子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天宁哈哈地笑着,捧住战熠阳的双颊,和战熠阳贴着额头,接着用地把额头上的汗水蹭到他的额头上:“爸爸,我好想你。”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如六年前那个只有二十二岁的许荣荣。
战熠阳心头一软,“爸爸也想你。”
小家伙高高兴兴地在战熠阳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爸爸,妈妈呢?她还在旅游吗?”
战熠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家里人也许骗了天宁,说他已经把许荣荣救出来了,但是许荣荣去旅游了。
他“嗯”了声,“妈妈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你再等等,好不好?”
天宁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时,司机递过来一张手帕,“天宁,把汗擦擦,洗过澡我们回去了。”
战熠阳接过司机的手帕,仔细地给天宁擦了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小家伙很高兴地享受着。
不一会,天宁身上的汗水也干了,战熠阳让司机带他去洗澡,自己去找了欧叔。
欧叔因身体问题提前退役,近年来恢复得不错,战熠阳小时候学习武术的时候也被他指点过,他很尊敬这个为国家奉献了十几年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声:
“欧叔。”
“熠阳!”欧叔笑着拍了拍战熠阳的肩膀,“知道你来接天宁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天宁情况怎么样?”此时战熠阳身上倒是没有平时凌厉骇人的气场,更像一个虚心不卑不亢的晚辈,“欧叔,你实话实说。”
“放心吧。”欧叔已经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脸流露出赞赏,“小家伙出乎所有武术老师的意料。”
“……”战熠阳深邃的眸底浮出笑意。
欧叔接着说:“老司令送他过来的第一天,小家伙一看就像个被家人宠着的小少爷,细皮嫩肉的,我暗地里担心过学武术这么苦的事情他能不能熬住,也担心他就算熬住了,能不能坚持下去。可是他开始学习后我就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他是很能吃苦的小孩,这么多天的长跑都坚持下来了,而且没说过要放弃的话。”
“……”战熠阳眸底的笑容深了一些,欧叔对天宁的夸赞虽然不华丽,但是从他的口吻中可以听出来,他的每个字都是实话。
欧叔又重重地拍了战熠阳的肩两下:“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虎父无犬子。小家伙长大了之后啊,铁定也是个人物。”
战熠阳还没来得及回答欧叔,天宁就从洗浴间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了:“爸爸!”
他很有默契地牵住了天宁的手:“欧叔,我先带他回去了。”
“欧爷爷再见!”天宁很礼貌地朝着欧叔挥了挥手,高高兴兴地跟着战熠阳离开了。
上了车,战熠阳和天宁坐在后座,车子朝着郊外的战家开去。
战熠阳这才问天宁:“累不累?”
天宁下意识地摇摇头,瞥见战熠阳眼里的笑意后,又扁扁嘴巴,点头趴在了战熠阳的腿上:“很累。”
战熠阳试探性地问:“那不学了?”
“不行!”天宁爬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战熠阳,“我以后要保护妈妈和念恩,要学,还要学得很厉害!”
战熠阳笑着揉了揉小家伙湿答答的头发,十分欣慰。
到家后,天宁趴到沙发上等晚饭,战熠阳被战司令拉到一边去问情况。
战司令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消息还是灵通的,国家病毒研究中心在研究一种新型病毒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也知道病毒的方程式是战熠阳传回来的,问:“荣荣是不是出事了?”
战熠阳沉吟了一下,没有选择隐瞒,把事情告诉了战司令。
听完,战司令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前几天,天宁一直在问荣荣的情况,我骗他说你已经把荣荣救出来了,但是荣荣又去旅游了。你别在他面前说漏嘴。”六岁的小家伙,已经懂得很多了,他不想让天宁跟大人一样担心许荣荣。
战熠阳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回里昂?”战司令又问。
“明天。”战熠阳说,“我们查出了头目,有了新线索,我时间不多。”
战司令也明白,点点头:“好了,你去陪天宁吧。”
战熠阳返回客厅,就看见天宁还是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梁淑娴喊他去餐厅吃饭,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他走过去,把天宁从沙发上抱起来,小家伙顺势趴到了他身上,声音中带着撒娇的意味:“爸爸,你抱我去吃饭。”
“好。”战熠阳单手抱着天宁到了餐厅,放下他时,小家伙突然抱着他的脖子说了句,“爸爸,我想给妈妈打电话。”
战熠阳愣了愣,旋即若无其事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妈妈在很远的地方,那边现在是晚上。妈妈在睡觉,我们不打扰她了。”
“好吧。”小天宁懊丧地低头,看了眼窗外,“咦?”了声,“天还没黑呢,妈妈那儿为什么是晚上了?”
战熠阳只能费口水跟天宁解释“时差”这回事,小家伙听得半懂不懂的,但注意力也成功地被转移了,没再问起许荣荣。
饭后,战熠阳牵着天宁去外面走了走,小家伙兴致勃勃地和他说在武术班和学校的事情,他认真地听,偶尔回应,这个夜晚就变得精密美好。
很快就到了天宁的睡觉时间了,战熠阳又抱着儿子回去。
回到家,天宁赖在战熠阳身上:“爸爸,我要跟你一起睡。”
小家伙以前喜欢缠着许荣荣和战熠阳一起睡,但是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都是一个人睡的,他也早就习惯了,现在这样耍赖,也只是因为真的很想战熠阳和许荣荣了。
战熠阳当然不会拒绝儿子,抱着小家伙回了房间,让他趴到chuang上,拿过梁淑娴早就准备好的药酒,涂到他瘦瘦长长的腿上,帮他放松,免得他明天起来喊脚疼。
药酒带着一股独特的味道,凉凉的在肌肤上沁开,天宁很享受地趴着,同时也捂着鼻子,他还闻不惯药酒的味道。
战熠阳给小家伙放松了双脚,收好药酒才发现天宁捏着鼻子,问他:“怎么了?”
小家伙委委屈屈地说:“臭。”
“臭?哪有?”战熠阳坐到儿子身旁,“你松开鼻子,现在已经不臭了。”
六岁的天宁像二十二岁的许荣荣一样单纯,且信任战熠阳,当即就真的松开了鼻子,战熠阳迅速用自己的手捂在他鼻子上,顿时,浓烈的药酒味侵入他的鼻腔……
“哇——”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可怜的小家伙一声惨叫。
五分钟后,战熠阳从浴室出来,手上还滴着水珠。
而天宁,他抱着被子坐在chuang上,一本正经的、极其严肃的看着战熠阳。
战熠阳抬起手,张开十指:“我洗过了。”
天宁的神情依然很严肃,俨然一个较真的小鬼头:“你用妈妈买的洗手液了吗?”
战熠阳点头:“用了。”他拿有洁癖的儿子没办法。
“哦,那你再闻闻你手上有没有味道。”
战熠阳做做样子,“没味道了。”
天宁这才卸下了警惕的神情,放过了战熠阳:“那你可以回来睡觉了。”
战熠阳松了口气,躺到chuang上,天宁翻了翻身,直接翻过来趴到了他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像一只小树赖依赖着他的大树。
他关了灯,揉了揉小家伙乌黑柔软的头发:“晚安。”
天宁在战熠阳的胸口处蹭了蹭:“爸爸晚安。”
不一会,天宁的呼吸声就变得均匀起来,在黑暗中缓缓地起伏着。
这段时间以来,战熠阳的睡眠一直不怎么好,但是今天晚上,听着儿子的呼吸声,他睡了一个很满足的觉。
八个小时后,光明驱散黑暗,世界迎来新的一天。
天宁因为惦记着上学的事情,起得很早,顺便把战熠阳也拉了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战熠阳:“爸爸,我要洗澡。”他始终记得腿上的药酒,一定要洗干净才肯换校服。
战熠阳把儿子扛进了浴室,调好水温后打开花洒,站在一旁看着小家伙自己忙上忙下的打沐浴露,搓泡沫洗脚,有种莫名的喜感。
等到天宁收拾好自己,已经是半个小时候的事情了,他背上书包,蹦蹦跳跳地下楼。
早餐后,战熠阳送天宁去学校。
时间还早,路况不是那么堵,白色的路虎疾驰在马路上,天宁坐在副驾座上拿着许荣荣的平板电脑看动漫,战熠阳和他说话,他一概只答一声“嗯”,最后战熠阳由着他去了。
快要到学校的时候,天宁突然想起来什么,倏地放下平板电脑看向战熠阳:“爸爸!”
“嗯?”战熠阳看了儿子一眼,又专心开车。
“你会来接我放学吗?”天宁亮晶晶的眸子里隐隐含着些期待。
战熠阳看着小家伙片刻,最终低低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
“爸爸把送你送到学校,就要走了。”
小家伙的目光暗了暗,但是很快地,他就又笑了:“没关系!爸爸,我等你下次回来。”
战熠阳心头一软:“乖。”
到了学校,战熠阳把天宁抱下车:“好了,你自己进去。”
“爸爸再见。”天宁朝着战熠阳摆了摆手,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学校。
战熠阳直到看不到儿子的身影了,交代穿着便装的特战队员照顾好他,这才去机场。
返回里昂的机票早就有人帮忙买好了,战熠阳到机场的时候拿了机票,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他过了安检,找到登机口,时间刚刚好。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次回到里昂后等着他的,是一场巨变。
很多年后,这往后发生的一切,依然是他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