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策的屋子其实就是三间茅舍,玉郎占了一间,其余的两间都给了潘策,一间用于休息,另一间用于配药,至于贱奴,只能住在厨房后面的柴房里,柴房低矮狭小,里面也没有床,只是在地上铺了些稻草,上面铺了褥子能睡觉而已。
贱奴躺在柴房里,她平常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要不是今天因为服了药,潘策也不会让她休息整整一个下午。这时候月上中天,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林中不时想起几声动物的叫声,她自小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怎么怕。
虽然潘策给她服用的药让她难受了很长时间,但缓过劲来之后,身上却又无比的舒泰,竟然觉得身上的力气也比平常大了许多,但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正想着,突听门外有人轻声说道:“姐姐,你睡了吗?我给你拿了些吃的来。”
以前贱奴常被潘策惩罚,有时候一天都不能吃饭,到了晚上的时候,玉郎就会趁着潘策睡着,偷偷的给她送些吃的东西来。今天试完了药回来,贱奴就一直睡着,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做了整整一天的工作,累的连眼睛都不想睁开,所以晚饭也没有吃,但不知道为什么,贱奴却不觉的饿。
贱奴一跃而起,动作之迅捷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打开柴房的门将玉郎迎了进来,玉郎将吃的东西放在木柴堆上,说道:“姐姐快些吃吧!师傅这会已经睡着了。”
贱奴摇摇头,说道:“我不饿。”
玉郎说道:“你吃一些吧!我知道你这会一定还在难受,好歹吃上一些,身上也就不疼了,你要是不吃饭可不行。”他毕竟年龄小,还以为贱奴是因为身上疼痛吃不下去。
贱奴说道:“我真的不饿。”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要是放在平常,自己一定会扑上去狼吞虎咽一番。
玉郎说道:“你别怪师傅,他其实……,就是脾气古怪的很,今天他训斥我的时候,把我也吓坏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
提起潘策,贱奴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恐惧,她心里越来越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她折磨死,但玉郎和潘策不同,玉郎心地善良,不会仗着潘策的宠爱欺负自己,并且时常偷偷的照顾自己,这些年,若不是玉郎,只怕自己早就被潘策折磨死了。
贱奴拿起一块馒头,咬了一口,虽然不饿,但为了让玉郎高兴,还是一口口咬着吃,问道:“我今天的样子,很可怕吗?”她现在能记起来的只有难以忍受的疼痛,至于当时究竟做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
玉郎点着头,说道:“嗯,你当时拼命的捶打自己的后背,腰椎,好像不知道疼一样,我吓坏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让师傅给你看,他的医术很好,一定能把你治好的,但师傅却将我训斥一顿,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训斥我。”
贱奴默默的回想着,虽然那时候几近疯狂,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但也不是什么也记不起来,说道:“我当时就是觉得后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使劲的往骨头里钻,疼的我受不了,只是想将它捶打出来。”一边回忆着一边说,用手轻轻的按住玉郎的尾闾穴位,说道:“就在这里。”
玉郎说道:“这是尾闾穴,师傅给我讲过。”
贱奴猛然一怔,依稀记起在她疯狂之前,潘策似乎说过什么尾闾的话,连馒头也顾不得吃了,问道:“你知道夹背双关是什么意思吗?”
玉郎说道:“这也是人身上的两处大穴位,就是夹脊和玉枕。”说着,在贱奴身上比划着,指给她知道。
贱奴记起来当时那一热一冷两道真气就是从这两处穴位冲出去,然后在头顶处汇聚,交融在一起,化为琼浆玉液,甘甜美味,然后身上的疼痛才消失。摸着玉郎的头顶说道:“这里是什么穴位,是叫泥丸宫吗?”
玉郎说道:“对,师傅说这里就是泥丸宫,姐姐怎么知道的?”贱奴每日被驱使干活,潘策从不教她武功,以免她日后学武有成,反而成为祸患。
贱奴说道:“我服用了师傅给我的药,只觉的小腹中有一股热气涌出,越积越多,突然又跑到了尾闾穴,……。”在玉郎身上比划着,将那两股真气的运行路径一一指给玉郎,最后说道:“后来似有一股如同琼浆的真气流入口中,我用力咽下,它沿着胸口直入小腹,身上的疼痛也没有了,反而觉得精力充沛。”
玉郎喜道:“这正是师傅说的修炼真气之法,只是我总是练不好,时常被师傅责骂。”潘策每日逼着玉郎练功,除了练剑之外,就是修炼这真气之法,韩非远的无敌剑法后发先至,快捷无比,除了要求练习者耳聪目明反映迅速之外,还要修炼真气,催动剑法时,以内力相辅,出剑就更加的快捷。
只不过玉郎除了练剑,还要学习兵法韬略,每日功课甚重,少年人贪玩,因此从心中抵触,纵然潘策给他寻来绝世的剑法,他却无心练习,日子一久,渐渐的生出惰性,潘策虽然每日催逼甚紧,但见他进展缓慢,只道他天资太差,也无可奈何。
贱奴将玉郎说的练气之法牢记在心,说道:“这些事情你千万不要对师傅说起,倘若师傅知道你将这些练气的诀窍教给了我,那姐姐一定活不成了。”
玉郎点点头,说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说的。”
又过了几日,潘策重新配好了药,又唤贱奴试药,这一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将各种药物的用量凭着经验增减,并用铁链锁住贱奴的手脚,用铁钉牢牢的钉在墙上,以防她神智不清时,将屋中摆放的药物打碎。
眼看着贱奴服了药之后又疯狂起来,潘策不禁愁眉紧皱,他已经将药物的用量重新做了配比,自以为不会出现上一次的情况,谁曾想,效果还是同上次一样,思来想去,不知道原因何在,他一生精研医术,自以为在这上面颇有造诣,这时候却不知如何是好,耳听得绑在贱奴手脚上的铁链砰砰乱响,不禁心中烦躁,叹息一声,走出屋子。
贱奴故意学着上次的样子拍打自己,让手脚上的铁链发出砰砰的声音,暗中却导引体内真气沿后背督脉直冲泥丸宫,在沿任脉还至腹中,导引真气在体内运行,这一次不仅没有了上一次的疼痛,反而觉得全身舒泰,精神百倍。
只是她不想让潘策察觉,故意装出痛苦的样子,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的平静下来,装出虚弱无力的样子,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潘策走回来,问道:“你没事了?”
贱奴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会不难受了,就是没一点劲。”
如此反复多次,不论潘策如何调整药丸中各种药物的用量,但贱奴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几乎失去控制的疯狂和痛苦,但痛苦过后,似乎又不受任何影响。潘策心想,贱奴不会导引真气的方法,只是受些痛苦,但药效一过也不见有什么危险,自己学了韩非远的内功心法,懂得导引真气之法,何不试服一颗,看看这药丸的功效究竟如何。
既然知道服用后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心里也就不怎么害怕,最多也像贱奴那样受一番痛苦,但他毕竟谨慎,将药丸分成两半,只将半粒药丸用温水送下。
不多时,腹中升起一股炽热之气,并越聚越多,潘策暗自调息,引导真气至尾闾,腰肾间生出一股淡淡的清凉之气,潘策知道这是体内的真阴之气,立即屏息凝神,导引阴阳真气沿河车向上,直冲夹脊双关,汇于泥丸宫。
阴阳真气相汇,却是阳气旺盛而阴气不足,潘策只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似乎置身于火炉之中,连忙导引真气沿任脉还至丹田,但那炽热之气却未曾衰减多少,兀自在丹田中激荡,潘策只得在依法让真气在体内循环,如此真气在体内运行数周,药效渐失,这才渡过难关。
此一番周折,潘策只觉得全身衣服被汗水浸湿,额头冒出丝丝热气,心中砰砰乱跳,慌乱的很,不禁长出口气,心想,幸亏只是半粒药丸,否则这一次纵然不死,经脉也必然受损。
虽然知道这神仙草是至阳之物,一入丹田必将激发体内阳气,但却不知他体内的真阴之气太弱,无法与之相汇,因此才会如此凶险。
韩非远早已过了盛年,体内阳气衰减,服药之后有助于他积聚阳气,缓解病痛。
至于贱奴,却是歪打正着,女子属阴,原本就阳气不足阴气旺盛,借助药效增强她体内的阳气,与体内的阴气汇合,因此对于贱奴而言,这药丸不禁无害,反而大大的有益。至于她初次服用药丸时的痛苦,不过是她不懂得运行真气之法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