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招兵才行,玉郎想着,除非有足够的人前仆后继的往上冲,否则将无法攻克扶风城。说道:“三虎,你去把几位头领请到府衙里来。”
一张关中地图摊开在桌子上,这是耶律五万留下的,以前,他也一定无数次的审视过这份地图。现在却是玉郎冷着脸仔细的看,凤翔以西已经不用担心了,尽管捷报还没有传来,但有了隐娘的帮助,攻克陇关是早晚的事。但是凤翔以东,还有大片的土地在蒙古人手中,这中间一马平川,根本就无险可守,要想避免与蒙古人的大军在关中平原上决战,就必须趁着关中空虚,尽快的占领它,并据守周围的关隘。
刘二疤的伤主要在肩上和身上,倒是不影响走动,看着玉郎脸上的愁容,满不在乎的说道:“将军,再给我五千兄弟,我去给你把扶风城夺下来。”
玉郎沉默不语,在地图上,到处都是他要攻克的城池,京兆府,同州,武关,潼关,又岂止一个小小的扶风县城。让他忧虑的是粮食,耶律五万不仅用了缓兵之计,还用了坚壁清野之策,留给他满地的饥民,这些饥民看似可以轻易的变成士兵,但这一张张饥饿的嘴要消耗掉多少的粮食,要想让人卖命,就必须要让人吃饱。
可是粮食从何而来,攻占凤翔时得了六十万斤粮食,按照每人一斤的定量,自己手下现在还有八千兄弟,也就是两个半月的口粮,如果再要增加,就连两个月也坚持不住了,一旦攻城受阻,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怎么办?怎么办?
曹多田嘿嘿的笑着说道:“将军在怕什么?这个耶律五万都被咱们打怕了,吓得只会逃,只要咱们追上去,他一定比兔子跑的还快。”
玉郎抬起头,目光冰冷,说道:“我不怕。”
曹多田自知失言,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将军要是担心刘兄弟的伤还没有好,这次就派了我去,我一定把耶律五万的人头给你砍下来。”
刘二疤不服气的抬起手臂,手臂一动,立刻牵动他身上的伤,疼的他咧着嘴吸了一口凉气,兀自装出不疼的样子,说道:“没事,这点伤算什么,这次我一定还是第一个冲上城头。”
玉郎无心与他们计较,看着韩克穷说道:“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带上二十万斤粮食到岐山去,就地招募饥民,愿意跟着咱们干的就给饭吃。”
刘二疤说道:“对,每人十斤粮食,他们准跟着咱们干。”
玉郎摇摇头,说道:“不,这次不给粮食,愿意跟着咱们干的管饭吃就行。”
之所以让韩克穷去干这件事,是因为他手下的兄弟都是过去从山寨里挑选出来的,算的上是武艺精熟吧!把这些新招募的饥民交给他们,才能更好的约束住,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足够忠诚,至少不会去当逃兵,把这些饥民交给他们,玉郎才放心。
二十万斤粮食,至少也能招募五千人,等到有了足够的人,就去攻打扶风,又让刘二疤差人将虢县的一千人调回来,他要把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去击垮耶律五万。
胡勇听到玉郎要将留守虢县的人调回来,不由得楞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可是看见玉郎脸色阴沉,终究还是没说。
此后几天,胡勇派出的探子陆续回来,就像胡勇判断的那样,普润和眉县已是一座空城,眉县在渭河之南,耶律五万竟然也放弃了,并且放火烧掉了渡口,凿沉了渡口的船只,出乎预料的是,耶律五万并没有退往扶风,而是退到了更东面的武功,扶风也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只留下满城饥饿的百姓。
玉郎的眉头又拧成了一团,武功县是京兆府的地界,耶律五万退到了那里,说明他已经和京兆府联系在了一起,艾苏哈台不在,倘若耶律五万能够指挥动京兆府的守兵,那么他的力量必定大增,那么他将变的更加可怕。
没有办法了,必须要有更多的人才行,但同时也意味着必须尽快击败耶律五万,否则一旦粮食耗尽,就只能不战自溃了。
玉郎说道:“没有时间了,必须招募到足够的人,将耶律五万一举击败,并趁势攻占京兆府。”说完,看着胡勇,他希望胡勇能接下这个任务,但胡勇却默默的低下了头。
玉郎说道:“曹头领,咱们还有四十万斤粮食,我把它们全给了你,你现在就和刘兄弟往扶风进发,一路上能招募多少饥民就招募多少饥民。”
胡勇抬起头,好像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样,诧异的看着玉郎,说道:“将军,大家都走了,这里怎么办,难道就不留下一些兄弟守着吗?”
曹多田大咧咧的说道:“留在这里做什么,京兆府比这里不知要好多少倍。”
玉郎摆摆手,说道:“你先去吧!现在就带着兄弟们出发,刘兄弟身上有伤,路上你多照顾他一些,我随后就跟来。”
曹多田大步的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两人,玉郎说道:“你在担心什么?”
胡勇咽下一口吐沫,说道:“将军熟读兵书,应该知道当年黄巢的故事,当年黄巢统帅几十万大军,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但却不曾占据一块地盘,到最后一战失利,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是在说玉郎用兵不当了,不该倾全力去攻击耶律五万,至少该留下一些人守卫攻克的州县,妥善经营,以为根本,否则就成为流寇式的作乱,看似从者百万,声势浩大,可是只要遭遇一场败仗,就会军心瓦解,想要退都没有栖身之地。
胡勇壮了壮胆子,又说道:“几位头领都是占山为王的好汉,尚且知道占据一块地盘,作为巢穴,一旦下山遇到不测,或者是官军围剿,也还有了藏身的地方,咱们这么多的兄弟,将军可要慎重呀!”
玉郎冷哼一声,严厉的说道:“曹头领他们是粗人,不懂这些道理,也还罢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非要到了这时候才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其实他读了许多了兵书,这样的道理自然也懂,史书上记载了那么多的造反作乱,但凡是采取这种流寇方式的,终究都难以成事,其中又何止黄巢,就连堂堂的西楚霸王,最终也被逼得自刎乌江,就是因为他打下地盘却不占据,战争的潜力也就受到了限制,一旦相持日久,也就落了下风。
但他现在这样做,完全是因为耶律五万太过于老辣,那些饥民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没有经过鲜血的考验,因此必须要把从前的老弟兄全部集中在一起,先击败耶律五万在说。
胡勇说道:“我以前只当将军是要带着大家寻条活路,远走高飞,倘若是这样,咱们也用不着占据这些地盘,现在将军既然已经派了许老虎去封锁陇关,又让曹头领和韩兄弟去招兵买马,意图攻克京兆府,占据关中。将军是个心善的人,与那些百姓相处的久了必然以情意为重,倘若到时侯宋朝愿意让咱们归顺,将军又该怎么办,这些人都是本地的百姓,故土难离,未必肯跟咱们走。”
玉郎叹息一声,缓缓坐下,在这之前,他的确只是想着带领大家寻条活路,攻克宝鸡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通去蜀川的道路,胡勇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也许就算自己告诉他要领兵攻打京兆府,他也会认为不过是想从哪里进入蜀川罢了。说道:“咱们这些兄弟从前都是山寨里的厮杀汉子,只有你不是,我几次问你,你总是不肯说。”
胡勇默默的低下头,对于自己的过去,他似乎不愿意提及。
玉郎摇摇头,说道:“算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问,你读过书,知道黄巢的故事,这很好,你比曹多田他们有见解,我看的出来。你知道史书上有多少造反作乱的事吗?”
胡勇看着玉郎,他并没有读过书,黄巢的故事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玉郎这样说,显然是要把心中所想的告诉自己。
玉郎说道:“历朝历代,只要朝廷施行暴政,百姓就会造反,像黄巢,方腊这样的你应该知道,可是还有许多你却未必知道,留在史书上也不过简单的几个字,这些人造反作乱,或者被剿灭,或者被招安,真正能成气候的,寥寥无几。”
胡勇静静的听着,方腊是谁他真的不知道,但百姓造反的结果他却知道,并且比玉郎的看法更加的悲观,招安!有多少百姓就是在招安后被剿灭的,这些事情只怕朝廷上那些会写字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又怎么会被记录下来。
玉郎说道:“从前我读书不用功,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倘若书上有一百起造反,大约有一多半最终是被剿灭了,那些能被招安而活下来的,已属不易,至于成就大事,我不敢想,太难了,不知道要死多少的人。”
胡勇渐渐的明白了,虽然宋朝关闭了大门,但玉郎给兄弟们讨条活路的心并没有死,招安,招安,他做的这一切也就只是为了这个结果。
玉郎肯定的点着头,说道:“对,要想让蒙古人放咱们一条活路,咱们就必须先击败耶律五万,然后攻下京兆府,占据关中,封锁四塞,只有这样,蒙古人才肯放过咱们。”
铁佛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城外的尸体收敛了,玉郎用了一个早晨的时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蒙古人尊重强者,只有拿出勇气来,在战场上击败他们,他们才肯接受招安的方式。
胡勇睁大了眼睛,沉声说道:“如果将军要攻占关中,请先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