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秋雨落下,夜里更加的冷了,柱子蜷缩在自己的窝棚里,将破烂的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冷还可以忍受,但肚子却在一个劲的‘咕噜噜’叫。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了吧!柱子记不清楚,总觉得好日子太过于短暂,周围的二十里地以内的地方好像被蝗虫扫过一样,根本就寻不到吃的,除了蒙古人的牛羊,可是没人敢打这些牛羊的主意,那可是蒙古人的。
秋粮还没有成熟就开始被大家捋着吃,一开始不过是顺手捋一些,后来竟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去抢,也不管是谁种的,反正大家都去吃,就那样站在地里,用手捋下谷穗来往嘴里送,谷子还不怎么饱,嚼起来带着一股草浆味。
柱子从小就是种地的农民,看着还没有长成的谷子就这样被吃掉,心里只觉得可惜,要是能在等上半个多月,等到谷子长的饱满了,不仅吃起来味道更加的香甜,就是产量也会提高许多,像现在这样被吃掉,真是可惜了。
可惜归可惜,但柱子也去吃,饿呀!这一阵柱子就从来没有吃饱过,那么高的个子,饿的前心贴后背,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不想办法找点吃的怎么行。况且,就算你不去,别人也会去,李大牙那家伙不光自己吃,还把衣服的袖子扎起来,弄成一个口袋,一边吃一边往口袋里面装,好多人也跟着学,柱子也学着样子把袖子扎起来,他个子大,手脚快,捋的也比别人多。
铁佛一开始还出来管管事,甚至动手打了人,可是根本就没有用,往年的粮食早就吃光了,大家都等着秋粮下来,一个个早就饿红了眼。往年山谷里人少,有这些粮食在加上一些野菜什么的,也就够了,可是今年山谷里来的太多的人,就好像是地上的蚂蚁一样,到处都是,还都是饿肚子的穷鬼,你不让他们吃,就等于是要他们的命。
铁佛后来也不管事了,由着人们将还没有长熟的谷子捋下来吃掉,也就是三两天的功夫,那些谷子就被吃了个精光。柱子捋的还算多些,可是那些干瘪的谷子根本就不经吃,没几天就给吃光了。
柱子翻身爬起来,晃悠着走出窝棚,前一阵子强盗做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做了,害的大家都没有饱饭吃。地里的秋粮被糟蹋了,这个冬天还怎么过,哎!他有许多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也懒得想,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填饱肚子。
那个铁匠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就靠在柱子的窝棚边躲雨,前一阵子柱子发了善心,将铁佛给他的那块牌匾给个铁匠,铁匠倒也手巧,用几根树枝将牌匾撑起来,在加上些树枝柴草,勉强也算有个躲雨的地方。只是这样地方根本挡不住连阴的秋雨,除了那块牌匾下面还不漏雨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在滴雨。
一家三口尽量挤在牌匾下,但身上的衣服仍旧被淋湿了许多,女人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体温为他驱散夜里的阴冷,那孩子饿的几乎没了人样,睡在女人的怀里就像是一副骨头架子,但却不哭,大概早饿的没了力气。
柱子只看了一眼就往胡勇的屋子走,现在这山谷里到处都是等着饿死的人,看的多的,也就不觉的可怜了。
说起胡勇,柱子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自从自己给了他那块羊皮之后,他就对自己格外的照顾,前一阵子做强盗,他总是尽可能给自己多分一些,这一阵子大家都没了饭吃,可是只要柱子去找他,就总能得到些什么东西。
前几天柱子饿的睡不着觉,出来溜达,看能不能寻些吃的,刚好碰到了胡勇,胡勇悄悄的给了他半块掺着糠麸的饼子,让柱子觉得他就像是个大哥,现在柱子又饿了,不由自主的又往胡勇屋里跑,他有个预感,在那里一定能寻到吃的东西。
走到胡勇的屋前,柱子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有说道:“曹头领,我看大家都饿的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行动了,在拖下去,只怕大家都饿死了。”
柱子将手缩了回来,在这里混的久了,他也多少看出来一些门道,胡勇和这个曹头领他们好像很熟悉,经常背着大家在一处嘀咕些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柱子能感觉到,他们是在商量一件很大的事情。
就说这个曹头领吧,他自己说他从前是个武师,给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看护家院,可是柱子听人说,他从前是个什么山寨里的头领。要是在从前,柱子碰见了土匪总是会害怕,但现在柱子不怕了,不就是做强盗吗,我也做了一阵呢!
又有一个人说道:“是呀!老曹,蒙古人的大队人马都走了,黄先生的信估计也该到了,咱们是不是该提前准备准备,先把大家养的壮实些。”
说话的这个人姓刘,柱子也见过他好几回,因为脸上还有两条刀疤,大家都叫他刘二疤,听人说他从前也是什么山寨里的头领,手下有百十号兄弟,不过他自己说他从前是给蒙古人放牧牛羊的奴隶,后来因为受不了蒙古人的打骂才跑了出来。
曹头领咳嗽一声,说道:“说的也是,这些日子大家都饿的没了力气,是该先吃上几顿饱饭才行,不过可别喂得太饱了,倘若这些人吃饱了肚子,也不知道还听不听咱们的。不过那个铁佛该怎么办,这人倒是棘手的很。”
柱子稀里糊涂的听着,怎么一会是蒙古人,一会又是铁佛的,说是要让大家吃饱饭,可是又不给吃的太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说道:“曹头领多心了,如今铁佛说话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听,前几天大家捋着地里的谷子吃,他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不是也没了办法吗?人要是饿红了眼,管你是铁佛还是金佛,谁能给口吃的,谁就是他的亲爹老子。”
说话的这人姓许,生就一张笑嘻嘻的脸,可是大家都管他叫许老虎,听说他从前还是个做官的,在什么地方管着好些个差役,不过为什么好端端的官不做,跑到这里来就没人知道了,反正大家也不关心这些,不过是没事的时候磨磨牙罢了。
曹头领沉默片刻,说道:“说的也是,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情都敢干,不过铁佛能在这里开山立柜,也不是个善茬,咱们需要仔细些才好,不要误了神仙的大事。这样吧,许兄弟,你这几日在给铁佛寻些晦气,彻底打的他没了威风才好。”
许老虎嘿嘿的笑了几声,说道:“曹头领放心,我早就想好了,要想收拾铁佛,就的先从那丫头下手,这可是他的七寸,嘿嘿。”
柱子知道他们说的这个丫头就是铁梅,不过他对铁梅也没什么好印象,整天板着个脸,看见谁都像是防贼一样,让人不舒服,听说许老虎要去对付她,柱子也觉得心里高兴,早就该灭灭这丫头的威风了,最好也让她饿上几天,看她还能不能板起脸来说话。
曹头领又说道:“胡兄弟,你也说说看。”
胡勇说道:“我看着这里的事情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该为下一步的事情做些盘算了,蒙古人虽然走了,可是城里面还有许多兵士,咱们先打听仔细了,省的到时候慌张。”
曹头领赞许的说道:“你说的对,的确该先做些准备,到时候顾公子来了,咱们也好说给他听,那里的守城兵士少,那里的粮食多,这些事情总不能让顾公子去做。”
柱子越听越糊涂,怎么这些人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刚才还在说铁梅,怎么又出来一个顾公子。不过听胡勇说的话得到曹头领的认可,柱子仍然为胡勇高兴,这些人里面,曹头领好像是个头头,能得到他的认可自然是件高兴的事。
不过这些人里面,唯一最神秘的就是胡勇的,没有人知道他从前是干什么,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多大了,他好像不太爱说话,可是一旦他说话了,总是能说到点子上。
曹头领又说道:“明天就派几个兄弟出去打探打探,如今这事情可比不上当初咱们下山打劫,劫不到东西还能退回来,这事情要成就成,要败就败,那是没有一点余地的,总要一万个小心才好。”
柱子正听着他们说话,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搅动,好像又要‘咕噜噜’叫了,连忙一边捂住肚子,一边弯下腰去,硬忍住了不让肚子发出声音,里面的人还在说话,柱子也不敢听了,弯着腰悄悄的走了。
窝棚前只剩下了铁匠一人,看见柱子回来,突然像嗅到异味的狗一样警觉起来,他原本在地上坐着,这时候也站了起来,满怀敌意的看着柱子。
柱子觉得奇怪,可是也没太在意,径直走回自己的窝棚。
窝棚里,女人抱着孩子坐在自己的破褥子上,用自己的被子紧紧的裹着孩子,因为饥饿,她的眼眶深陷,更显得眼睛突兀的大,看见柱子弯腰进了窝棚,女人却不动,哀求着说道:“大哥,你行行好吧!外面太冷了,让孩子到你这里暖和暖和吧!”
铁匠紧跟着柱子站在窝棚前,一对拳头握的紧紧的,牙齿也咬的咯咯响,就像是一只饥饿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将柱子吃掉,柱子不由得打了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