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说道：“从前我们村里的财东家养着一条狗，每到过年的时候，那狗就叼着骨头在门口啃，虽然是被啃剩的骨头，可那上面还有些肉，我馋的直流口水，就用石头去扔那狗，想把它赶走，好抢它的骨头吃。”

“那狗平常总是害怕别人用石头扔他，每次有人用石头扔它，总是夹着尾巴跑掉，可是为了守住骨头，它却一点也不害怕，还呲着牙冲我吼叫，看那架势，好像要和我拼命一样，我心里害怕，只好跑开，不敢在抢它的骨头吃。”

叹息一声，说道：“哎！我这一辈子活的还不如一条狗，我撅着屁股在地里刨食，可是从来没有吃饱过，大部分粮食都被财东拿走了。蒙古人来了，不让我们种庄稼，我们就听话的夹着尾巴跑到山沟里去，宁可啃树皮吃草根，也不敢去耕种那些荒废的土地。”

周围的人静静的听着，早就没有了抱怨声，想起自己一生的苦难，尽管柱子的比喻有些刻薄，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反驳，自己这一辈子的确过的不如一条狗。李大牙腰杆一挺，坐直了身体，说道：“柱子哥，我听你的，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柱子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的这一辈子活的太窝囊，现在蒙古人要砍了我的脑袋，我打不过他们，那是我没本事，可是总要叫唤几声才行。”说完，扔掉手中的青石，将刀擎在眼前，反复的晃动着看，雪亮的刀身反射着阳光，露出令人畏惧的锋利。

李大牙站起来，呲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他娘的，老子也豁出去了，临死也要做件男人该干的事。”

没有人组织布防，一切仍旧按照胡勇的安排，李大牙领着人冲上城墙，那里曾经是铁匠负责的区域，现在归他守卫了。柱子坐在城门前，他不知道该让手下的兄弟摆成怎样的阵型来抵挡攻入城门的敌人，他只知道，一旦有人拿着刀冲到他的面前，挥刀砍上去就是。

铁佛拉着那孩子走出凤翔城，他进入凤翔城还不到一个时辰，只带着一个孩子出来，连忽必烈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身边的亲兵挥动令旗，蒙古大军缓缓的压了上来，那孩子有些害怕，不安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铁佛微微一愣，他还没有想过要去哪里，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忽必烈被士兵簇拥着停在铁佛面前，他很满意铁佛的选择，只要他不能拯救城中的百姓，百姓就会痛恨他，铁佛的传说也就破灭了，他变成了一个凡人，不在是百姓心中的保护神了。忽必烈骄傲的说道：“怎么，难道城里没有一个工匠吗？”

铁佛说道：“不，城里的人都是心灵手巧的工匠，他们可以织出五彩的云朵，也可以建造坚固的城墙，他们可以酿造醇香的美酒，也可以锻造锋利的刀剑。”

忽必烈哈哈大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铁佛不服输的斗嘴罢了，挥舞马鞭，说道：“是吗？那倒是可惜了，死人什么也干不了，哈哈哈。”

黄庭下跟在李客的身后，他的军队已经交给了许老虎，对他而言，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忽必烈大获全胜，所有的反叛者都将接受惩罚，他也只是晓幸捡了条命而已。

许老虎带领着军队推着撞城车，抬着云梯压上去，艾苏哈台的步兵排成三排紧随其后，走在前面的弓箭手都懒的放箭，凤翔城已经没有多少抵抗了，让这些炮灰去送死吧！也好节省一些宝贵的箭支。骑兵分成两队护卫着两侧，如果有人想从凤翔城里逃跑，他们就会追上去，将这些逃跑的人杀死在旷野里，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必须死去。

许老虎握紧了刀，大喊道：“兄弟们，给我冲。”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往前冲了，如果运气好城里没有像样的抵抗，或许他还能活着从凤翔城里走出来，

呲牙狗率领着士兵扛着云梯冲上去，城里的箭支零星落下，反抗似乎并不激烈，几十架云梯竖立起来，士兵们奋力的往上爬，石头砖块纷纷落下，呲牙狗狠狠心，爬上一架云梯，只要能冲上去，一切就结束了。

前面的士兵爬上城头，喊杀声立刻响了起来，那激烈的程度，好似城头上藏有千军万马一般，让人听了心生恐惧。死亡已经降临，不会再有大侠前来拯救了，陷入绝境却表现出异常的英勇，云梯上的士兵蜂拥着爬上城头，却像雨点一般落了下来，呲牙狗畏惧的看着，他不明白城里的为何变的如此强悍，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爬上去，也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李大牙挥刀将一个爬上城墙的士兵砍死，鲜血溅了他一脸，看着那士兵惨叫着掉下城去哈哈大笑。从前，每当战斗的时候，他总是躲在后面，生怕在战场上死去，现在却突然很享受这种男人的感觉。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死，那还怕什么，痛痛快快的干一场，好歹也要死的像个男人。

一只流箭飞上城头，正好射在他的手臂上，李大牙感觉手臂一麻，手中的刀落在地上，一个士兵越过女墙，手起一枪，从李大牙小腹刺入，长枪穿腹而过，将他刺穿。疼，难以忍受的疼，李大牙狂喊着，没有人分的清他是因为痛苦还是愤怒，有什么区别，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谁在乎。

那士兵狞笑着，想要将长枪从他身体里抽出，李大牙却扑上来，掐着他的脖子，用力的掐着，那士兵惊恐万状，不辨方向的躲避着，但李大牙却死死的抱着他，直到和他一起掉下城去。

呲牙狗吓破了胆，突然而来的惨烈战斗让他感到了绝望，好像是末日来临，这样惨烈的战斗，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他不想死，但是又没有勇气前进或者后退，一具尸体从城头掉下来，砸在他的肩头，呲牙狗手一松，随着那尸体从云梯上掉了下来，既然没有勇气面对，那就躺在地上装死吧。

城门下的撞城车发出‘咚咚’的巨响，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许老虎的心也随着那咚咚声剧烈的跳动着，快点，快点，只要能攻破城门冲进去，一切就结束了。但真的能这样轻易结束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想尽快结束，他承受不了这样的紧张和刺激，时间每向前跳动一下，都像四季轮回一般漫长。

忽必烈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这些一直被他看成是绵羊的汉人，怎么会在突然之间长出锋利的牙齿，并且毫不犹豫的撕咬着任何送到嘴边的东西。

忽必烈问道：“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铁佛说道：“我告诉他们，他们是天下最优秀的工匠，但绝不能圈养在笼子里，被人鞭挞着劳作，我希望将他们全部都带出来，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寻找一片净土，辛苦劳作获得温饱，但不是你所说的一百个。因此，我告诉他们，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愿意追随我的人，应该自己走出来。”

猛烈的撞击让固定城门的墙砖开始脱落，烟尘起处，城门摇摇欲坠，一切都在按照忽必烈的安排进行，投降的叛军被驱赶着杀回城里，与那些没有投降的叛军同归于尽，反叛平息，叛军盘踞之处变成一片死地，一座城池的毁灭，换来他身上的荣耀，但这不过是一块小小的铺路石，垫脚砖，他将踩着无数个这样的铺路石，垫脚砖登上荣耀的巅峰。

但忽必烈却高兴不起来，凤翔城很快就将被毁灭，但这顽强的抵抗却让他感到了一丝畏惧，是什么让绵羊变成了狼，如果每个汉人都变成凶狠的狼，他不敢往下想，心中那荣耀的巅峰似乎也飘然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