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翼身子一侧,冷笑道:“怎么,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手臂上运满内力,喝一声:“起!”长棒圈转,将李亦杰甩了出去。李亦杰身子轻飘飘的飞行,好一阵子才落地站定。原庄主同时抢入战团,挥剑架住攻势,使一招“飞沙走石”,立时身侧土石以他为中心,形成圆弧圈转。原翼皱眉打量着,不消片刻,便已辨明阵眼。棍棒轻轻一挥,那一堆转动极快的土石登时失却生机,纷纷跌落。原翼淡笑道:“恐怕你们的新战略,并无用武之地,这可真是十分遗憾的了。”
原庄主脸上竟也渐露出笑容,道:“你错了。我们的战略,已经成功了一半。”原翼眉头登时拧紧,转眼一瞧,便见李亦杰落地后并不杀回,反而向山上快步奔行。这战略的目的,本就是让李亦杰得以绕开他,先行上山,确实可说是取得成效。原翼目光阴沉,道:“哦,兵分两路,先让他借回旋之力越过阻碍,再使一人来牵制住我……我明白了,是我大意了。但你以为,我会让他轻易逃脱?”“嗖”的一声,一枚“七步碎心镖”便向李亦杰后脑冲去。
李亦杰刚跑出不远,忽听得背后破空之声,忙将头颈一低,看到暗器在眼前飞过,长剑一挥,将其拨到一旁,脚下片刻不停。原翼冷哼道:“算你小子运气好。这一次,便叫你变成马蜂窝。”双臂交错,指间各扣五枚飞镖。再抬起时,“嗖嗖”连声,十发攻击齐向李亦杰袭到。对他而言,已可称得上铺天盖地。然而还未等飞镖用足火候,忽见人影一闪,原庄主跃到半空,手中长剑连连挥舞,只听叮叮叮叮数声不绝,竟将飞镖一枚不差的挡了下来。道:“原公子,你现在的对手是我,也请你稍为认真些,别将我视如无物,可否?”原翼哼了一声,又恢复了棒端斜指地面的起手式,道:“还不赖嘛!有两把刷子,刚才为何不拿出全力?也罢,李盟主赶得快,不过是送死去的,我又何必苦心相拦?好,那就跟你比划比划。”
原庄主微微一笑,事到临头,他情绪反倒转归淡然,道:“翼儿,咱们父子之间,可有很久没像今日这般认真较量过了。你尽管拿出真本事,也让我开开眼界。”原翼目光在他脸上游移,语音低沉,道:“父亲……‘大人’,是么?放马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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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山剧烈震动,连带着先一步上山的四人也受到波及。夏庄主、柳庄主各自运功稳定身形,平庄主却不住咳嗽,脚步东倒西歪,忽感手臂给身侧一人扶住,压力立时减轻不少。转头一望,却是南宫雪一脸关切,问道:“平前辈,您不要紧罢?”
平庄主脸上一红,想到曾将她囚禁在牢中,以她的性命威胁李亦杰,又逼她乔装混入魔教内部,替自己窃取情报,不惜将她置身险境。而今平家一旦落难,昔日家丁都不知到了何处,又给同宗兄弟出卖,直如众叛亲离,而此时留在身边尽心照料的,却是自己一再对不住之人。连他也感到羞愧无地,涩声道:“我没有事……南宫姑娘,以前都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平家庄……也欠你的人情。现在你还是别管我了,至于瑜儿那丫头的话,你只管当做胡言乱语,不必搭理……”南宫雪微微一笑,明媚如三月春风,道:“不,我不是因为听她摆布。平先生,我从来就不喜欢受人命令,我只是将您当做一个年迈的长辈来孝敬您,照顾您,与她的威胁无关。以前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提它作甚?您愿意成全我和师兄,我很感激您,早已经不怪您了。”平庄主叹道:“只怪我当初糊涂!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也不会执意拆散你和李盟主……我家那野蛮的丫头,没一点儿女孩子的温柔,哪里比得上你半点了?压根就配不上李盟主。”叹一口气,又道:“也都怪我,陷入这般有死无生之境,却将你也一道牵扯进来……”南宫雪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七煞魔头和韵贵妃一心置我于死地,就算不为今日之事,他们早晚也会另寻契机。与其逃避,不如坦然面对……”两人还未说完,忽听身旁夏庄主一声大喝:“你们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在骂我,怎就不敢大声些?磨磨蹭蹭的,耽误时辰,我要你们好看!还不快走!”
南宫雪冷笑道:“夏庄主,可不知您在心急些什么?第一回听说,有人要上断头台,也是这般焦急。”平庄主接话道:“这才叫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人卖友求荣,偏生还能卖得理直气壮,喉咙比谁都响。”夏庄主怒得七窍生烟,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在两人背后狠狠抽打,喝道:“住口!走!”
一行人拖拖拉拉的走到山顶,见一旁平地处立着几根钉作十字状的木桩,看去便有一股迫人压力。地面陡然高耸,一个人影站在火山口边沿,衣摆拖在身后,面朝劲风之处,剧震之巅,依然不见半点飘动。目光悠远,时而眺望远方,时而垂下视线,注视着谷口内如潮翻滚,不时冒着气泡,已然逼近脚旁的岩浆,两侧各自有滚烫熔岩倾泻而下,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难以名状的狂热。南宫雪等人站在他背后,自然难以见得。
夏庄主排众而出,恭敬施礼,道:“参见七煞圣君大人。您要的祭品,属下都给您带来了。”听他说话的语气、声音,谄媚巴结之意,直鲜明得令人作呕,仿佛他祖上十八代都做惯了对方的奴才一般。柳庄主当即冷哼一声,就地啐了一口。江冽尘并未转身,对他这番功绩似也无意嘉奖,只嗯了一声,道:“你知道该做什么。”
夏庄主应道:“是。”还没等南宫雪等人反应,便见他猛然转身,手中射出几根银色丝线,将三人同时击出,分别与木桩相撞,那丝线才刚触及实物,立时收紧,将三人牢牢捆住。柳庄主当即破口大骂,道:“姓夏的,你这吃里爬外的畜生,竟敢联通外敌,来陷害我们!”夏庄主沉声道:“都给我闭嘴!吵什么了?凭你们几个小喽啰,还不配骂我。真说起来,你们倒应该感谢我,要不是老夫的功劳,你们怎能亲身参与江大人的重生之礼?这可是几辈子都享不到的尊荣,也不算你们几个废材枉活一世!”柳庄主怒道:“混球!死了也要拉你下地狱!”
夏庄主不再理他,只向江冽尘道:“江大人,这些祭品,您要不要再检查一遍?”江冽尘冷笑一声,众人全未见他身形挪动,下一刻却已从火山口移到平地。冷眼扫过,道:“这些人中,单是四大家族的首脑,便先占了半数。莫不是你寻不到合适的祭品,这才拿自家兄弟充数?”夏庄主忙道:“不,不,只因我曾劝说他们为大人效命,可这几人不识好歹,竟然誓死不从。这样的人,留着也没有任何价值。能够为您重生稍作贡献,也算稍许赎清些罪衍。我可都是看在过去的兄弟份上,为他们着想。不过凡是胆敢同大人作对之人,不论往日亲疏远近,属下都不会再同他有任何往来。”
江冽尘道:“做得好。”缓慢踱着脚步,逐一经过三人面前。几人在心里虽都将他骂到狗血淋头,却是谁也不敢真正出手。夏庄主见他巡视祭品,真比自己被翻来覆去的查看更觉惊慌,生怕他稍有不满,自己到手的奖赏也就泡了汤。最终江冽尘停在南宫雪面前,目光始终盯在她身上不动,神情极是怪异。夏庄主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果然还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给我出乱子……早知道韵贵妃不安好心。”僵持中再也撑不下去,忙道“禀大人,这个女人不是我抓来的,那是韵贵妃送给您的礼物……她知道我要向您进献祭品,便托我将她也一道捎上。大人若是不满意,我现在就处置了她。”
江冽尘又默默审视南宫雪半晌,忽然放声大笑,道:“满意啊!怎会不满?果然知我者莫过于韵贵妃!本座就告诉你,仅此一人,便比你弄来一百个来历不明的兄弟,功劳更大。”夏庄主此时真恨不得将方才所言咽回肚里,转为拍着胸脯担保“这个小妞就是我抓来的”。都怪他认准了沈世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生怕给她陷害尚不自知,这才在最后关头坚持不住,急于将罪名推还给她。
江冽尘重新绕着三人身侧走动,绕过一个圈子,依照次序,首先停在平庄主面前,冷冷的道:“平先生,要见你一面,当真不易。你我二人合作已久,本座从来都很满意。你为何突然毁约背叛我?”平庄主反唇相讥:“从来都是由你单方面进行索取,怎会不满?我没有背叛你,我背叛的是整个武林!我早已决定,从此退出江湖,从此世间便算没了平某这一号人物!你又何须得理不饶人,一再依依不饶、苦苦相逼?如今的我,对那一切争权夺势早已厌烦,不过是想修身养性,到山林间去过一份平静的生活。难道只想退出歪路,也不可得?”
江冽尘冷冷道:“你以为一步踏错,从此还能回归正道?你知道你眼中神圣无比的四大家族,现今在江湖上是何等声名?旁人都称其为魔教走狗,或者,仅是本座一人的傀儡。一步的选择,决定的是一生的命运,无可更改。试想这样的你,一旦走出平家大门,那些自命不凡之士,只怕各自手中持剑,都等着来收拾你,好捞得一个侠义之名。你为我教所做之事,天下人有目共睹。脱离本座庇护,从此必将寸步难行,还奢谈什么平静度日?”平庄主道:“我本来就不是正道上的人,也从未想过依附他们。只要能让我退出武林,哪怕刚迈出一步,便被乱刀砍死,至少死的那一刻,我是自由之身,也就够了。我从未给你办成过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任务,作为你的属下之一,不过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什么稀罕?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分别?何况现在你不是也找到了夏兄弟这个忠心耿耿的替代品?还需要我做什么?况且,我可以给你担保,我绝对不会站到你的冤家对头一边,更不会对你的大计造成任何妨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