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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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自是并无好生泡澡的兴致,匆匆洗罢,立即赶了出来,与下属相会。一名弟子道:“禀告盟主,前几日有客到访,声称等不到盟主,她就不走了。我们不知此人是友是敌,未敢擅动。好在这些天她除了独自待在房中,不知鼓捣些什么,也就不再干其他事了,如此说来,大伙儿照常练剑,倒并未造成什么不便。”李亦杰一颗心提了起来,脑中盘旋的尽是“前几日”“有客到访”七字。推算时日,南宫雪到血煞教卧底也不短了,难道她身份真已被人拆穿,那人便是奉命带噩耗来的?难以压抑这莫名恐惧,脱口骂道:“糊涂!往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对于身份不明之人,怎可轻易放入总舵?万一她是敌方遣派,到我营中收集情报来的,却又如何?”自行发泄一通,也觉这一顿没头没脑的责骂,那人吃得实在有些冤枉。放缓了语气,道:“此人现在何处?”还未等那弟子开口,身侧各道目光齐往同一处射去。李亦杰也转过了头,就见道路尽处,立着个素衣女子,一袭白裙,长及曳地,却也是一尘不染。面上显出种清新、淡雅,仿佛在污浊的环境中,她就如同一株独自绽放的莲花般。那女子显然已在旁等过许久,一接触到李亦杰目光,面上露出个凄楚的笑容,轻轻一点头。李亦杰则早已看得痴了,只见那女子柳眉细长,眼波柔和,红唇娇嫩,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将她小巧玲珑的五官尽数承载,搭配得刚柔并蓄,恰到好处。倒不说她是何等绝色之姿,然而见她容貌,却不是南宫雪是谁?一时难以承受这巨大惊喜,不顾及另有下属在旁,冲上前便紧紧拉住南宫雪双手,道:“雪儿,你……你怎么来了?你还好么?”若要表达此刻胸中涌动的强烈感情,满拟将她揽到怀里,紧紧搂住,才能感到那一份真真切切的存在。但见她神色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哀戚,又怕这一时冲动,冒犯了她。南宫雪轻轻颔首,想起近来一番经历,实在谈不上一个“好”字,便又摇了摇头。未等开口,两行清泪自先垂下。这倒正应合了前人词句“未语泪先流”。李亦杰也知她这几日必定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见到亲人,会啼哭撒娇也不足为奇。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宽慰道:“别哭了啊,雪儿,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当初……实在是我不好,不知犯了什么病,竟会对你无端猜疑,以致生出日后这许多无端是非来。我给你担保,从今以后,再不会了。我定会好好的疼爱着你,你也不能再随意离开我身边了。这些日子不见你,我天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中,甚至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这是对任何旁的女孩子,都未曾有过之事。我想,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咱们的婚事,定要拖到那以后么?”南宫雪听他提起婚事,心头添了几分黯然。想来男人的心思,终究与女人不同,他们兴起时,便可随意与人谈婚论嫁,而等最初新鲜一过,说了不要你,就不会再多看你一眼。除皇城之外,民间也不知另有多少女子,身受被丈夫打入冷宫的待遇,只是差别了那房舍禁锢而已。时局本就如此,女人除了顺应夫意,安心相夫教子外,本就没资格多表异议。唯独南宫雪尤其细腻,不愿做依附于男人之下的女人,或是丈夫名义下的妻子,因此她虽然深爱李亦杰,但所追求的名号,一直都是“南宫女侠”而不是“李夫人”。此时柔情蜜意,不过是应着一句“小别胜新婚”的老古话罢了。几时他再次翻悔,自己却不愿做个被甩下后孤苦伶仃的怨妇。故作娇羞,道:“哎呀,师兄,你也真是的,这许多人在看着呢!胡说些什么了?”李亦杰道:“不是胡说,我……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起才好。有人看着,那更好,正要请他们做个见证。你答应了我,可就不能再耍赖。”一面又向众人笑道:“你们可真没意气,早晓得是南宫姑娘到来,却不坦白给我说清,偏要装神弄鬼作甚?”一人笑道:“盟主,这是我的主意。南宫姑娘每天等你,几如望穿秋水,我也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李亦杰笑骂道:“成日里不做正经计较,尽想歪门邪道!你要是脑子灵光,何不多策划些御敌战略,却要拿我二人开涮?念在你是初犯,饶你一回,为示惩戒,还不快帮我劝劝你们的未来大嫂?”他却不知这一番无心之言,倒使南宫雪的心更加沉了下去,犹似坠入无底深渊。暗道:“原来你我之事,不过是些‘没正经’的‘歪门邪道’之流。”但她心下另有所系,不理会身旁一波接一波的喧闹,淡淡道:“再说罢。师兄,那平庄主……果然信守诺言,就此放过了你?他——没再说些什么?”李亦杰听她扯上正题,也知不该再油腔滑调,叹道:“这一件事,老实说,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平庄主本来执意要我禅位,还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向所有人宣布,我据理力争,始终不肯妥协。但那一天,我喝下那碗汤后,突然失去了知觉……此后再发生什么,我都没有半分印象。再醒来时,就到了庄外的海边沙滩,我修炼的内功已达到上重境界,即使我不自作修炼,它也会代我在体内调息。想必是由此,我才能很快清醒过来。但令我不解之处,只是平庄主不是个反复无常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改变原本的打算?我来这一路上,也一直在寻思。一直以为是你给了他什么惊天动地的情报,才让他立即着手准备,无暇他顾……”南宫雪皱眉道:“那就古怪了,我成功混入血煞教后,先为避嫌,别说是给他通传情报,就算是寻常联络,也从未有过……不过,你的顾虑不无道理,在我眼中,平庄主也是个一意孤行之人。如果说得难听些,强盗突然发了善心,其后必然有诈,不得不防。”李亦杰颔首道:“正是,这极有可能是平庄主与七煞魔头联手设下的阴谋。如此一来,唯有再行潜入血煞教,才有望查清原委。啊哟……你私自赶到此处,不会引他怀疑罢?”他在前一天还暗暗发誓,定要将南宫雪救出魔窟。不过片刻工夫,却又在处心积虑的盘划,如何能将南宫雪不着痕迹的送回血煞教。这份自私,当与正道大义相提并论,在他看来,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南宫雪提及此处,忽然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冒险来此的真正目的。未等李亦杰反应,双手反转,牢牢握住李亦杰手腕。李亦杰尚未适应她突发热情,就听南宫雪语气焦急的道:“师兄,不好了,七煞魔头他……有意攻下辽东地界!”这一句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旁观众人也都是惊诧不已。李亦杰皱了皱眉,轻轻放开南宫雪,眼里涌动的柔情尽数消失,又恢复了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南宫雪忙将亲身经历如实复述,末了说道:“不仅如此,他早已拟定战略计谋,进一步在中原扩展鲸吞野心。等攻下辽东,还要找华山派的麻烦。据说——是师父始终不肯投降,他恼羞成怒,起了杀心。”李亦杰听得云里雾里,道:“凡是有志于天下者,攻战计划都应是循序渐进,好比看准地利物博,先集中兵力,打下一座城池,再以此为根据地,不仅能令战士们休养生息,亦可借城中粮草撑持,便于同人打持久战,而这一座城,定然有不少可用价值,才宜作为跳板,向四周扩散。但那辽东地界……辽东地处东北,从来就算不得什么战略要地,且疆域偏远,土地贫瘠,也找不出丰富的物产资源,就算给他攻下,除了徒然损兵折将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就算有满清龙脉之说,我却不信他有如此迷信。那究竟是打什么主意,我实在猜想不出了。雪儿,会不会是你听错?”南宫雪神色一黯,道:“你不相信我?”李亦杰忙道:“不,但在无计可施之时,也只好做足多方面的假设。或许即能触类旁通,茅塞顿开。”南宫雪苦笑道:“师兄,你说得真好,在我听来,你倒更像是个步步为营的野心家。或许你设想太多,反而是错。七煞魔头的行为,永远不能以常理揣度。在我看来,你不用理会他的动机,只要兵来将挡,全力固守辽东就是。能挫败他这第一步计划,对我方也可起到鼓舞士气之用。”也许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师兄,随着你成为武林盟主,在权欲漩涡中挣扎多时后,早已被磨噬一空,消失不见了。这一句才是她心里的话,只因不愿再给李亦杰指责“惺惺作态、无病呻吟”,才咽了下去。李亦杰幡然醒悟,道:“不错,是你提醒我了,战时常有‘疑兵之计’,难道别的将领能使,七煞魔头就不能使?却是我太高估他了。总而言之,他派人强取辽东,咱们就守,就同他拼,我就不信,咱们定会输给他。”向身旁几名弟子道:“传我的令,立时草拟一份书信,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凡是愿意站在我们一边,共抗七煞魔头,匡扶武林正道的,请速来增援。在近日之内,务必送到他们手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假如武林盟当真输给黑道势力,连他们自己的门派,短时内也必将毁在血煞教手上。倒不如大家齐心一致,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李亦杰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敢向众人广发请帖。于此中利害关系,信中均是轻轻一笔带过,点到为止,那是顾全各派掌门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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