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9)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南宫雪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了。”眉眼间却仍是一片冰冷,笑意全无。上官耀华心中警声大作,猛然移步后撤。便在同时,南宫雪霍然从床边站起,腰间扯起一条束做丝带的软剑,猛向上官耀华砍去。亏得他退避及时,这一剑只划破了衣袖,而未伤及皮肉。饶是如此,却也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当你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见着自己所关心之人,本想揽她入怀,好生安慰一番,岂料这传言中的受难者竟忽然翻脸不认人,举剑便刺,这是任谁一时也难以料想。其中所含震惊,又比来自仇人的一刀更令人防不胜防。

南宫雪一招刺空,后着绵延不绝,一剑紧似一剑,就如同他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将他当场刺死一般。上官耀华左躲右闪,衣上又添几道豁口,别说论到真实武功,他本就不是南宫雪对手,即使有机可乘,也绝不愿在自己手中伤害她。一边极力同她说话,盼能唤回她些神识。只惜尝试许久,一无起色。直闹得手足无措,道:“阿雪,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我不是要害你的人。你……你到底受了怎样的折磨……”心中一跳,另一个念头闪了出来:“阿雪受害太甚,已然疯了”。一想到此节,脑中嗡的一声。

这时江冽尘忽从廊柱后转出,半倚半立,道:“没有用的,除非你杀了她,否则她只会永远是这副样子。为幻境所迷,失去自己的意识。”上官耀华叫道:“你来得正好!咳……你告诉我,雪儿为何会来攻击我?她怎会失去记忆?你到底对她动了什么手脚?”一边狼狈躲闪南宫雪的剑招攻击,发问便显得软弱不堪,如同向人求饶一般。

江冽尘道:“也没动什么手脚。她中了我的‘噬心蛊’,从此没有任何思想,只懂得服从主人之命,向她的敌人出招,直到将之杀死。别妄想说任何话来打动她,你不杀她,就只有死在她手上。我想这一笔账,你还是算得清楚的罢?”上官耀华怒道:“卑鄙小人!本王就知道,你没有那般大度!还不是为报方才一剑之仇?怎不爽快些,直接冲着我来?”江冽尘道:“你砍我何止一剑?何况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没有?我只说带你来见她,连她是生是死都未提及。”上官耀华大怒,还不及出言反驳,忽感脑后生风,低下头避过袭来一剑,脚底连错,闪开数步,南宫雪一剑又已刺到面前。上官耀华索性不避,昂然道:“好,你要杀我,便杀好了!反正死在你手上,我死而无憾!总比日后争权夺势,给一群不值得的垃圾做陪葬好过百倍!”南宫雪面色僵冷,眼神无波无澜,长剑挑起,便向他胸口插去。

江冽尘叹一口气,忽而闪身至前,提掌在南宫雪后心击下,上官耀华一愣神间,南宫雪手中长剑“叮”的一声落地,身子一软,向前便倒。上官耀华仍立于原地不动,任由南宫雪倒伏在他肩上,顿感脸热心跳。江冽尘向两人扫了一眼,道:“你这小子疯了,她要杀你,你就任由她杀?”

上官耀华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当真杀我,是不是?所以我赢了!”话音刚落,抬手猛然递出。江冽尘忽觉心口一痛,垂下头只见一把匕首没入胸前。这不同于残影剑,攻势亦不可做同日而语,另一边上官耀华再不理会,轻扶住南宫雪,以免她失去平衡,朝外试探着挪步,谨慎前行。江冽尘过得好一会儿,忽而抬首冷笑道:“太天真了。单凭你一人,或还足以逃脱,带着这个累赘,只能拖你到地狱去。”一把将胸前匕首抽出,倒转刀柄,向两人去处射出,半空中拖曳出一道血虹。上官耀华全心顾虑着南宫雪,浑未留心到背后威胁,当即中招,哼也没哼一声,便就委顿倒地。而就在同时,原本满面木然的南宫雪忽从地上站起,轻轻将上官耀华的头托住,从膝上移开,扶着他躺到一旁,这才直起身,走回江冽尘身边,叹道:“真不明白,你策划这一场戏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想多挨几刀?”

江冽尘不答,随意将伤口裹住,冷笑道:“我告诉过你,我死不了,即使受再多伤,我也不会死。上官耀华这小子,真够大胆的,是不是?就连本座,他也是想砍就砍,想捅就捅。”南宫雪听不出他语气情绪,急道:“他一向便是如此,这次又都是为了我。你……你不要伤害他。”江冽尘径行到上官耀华身侧,探了探他脉象鼻息,直待南宫雪等得焦躁不安,才道:“你不觉得,你要维护的人太多了么?何况我若想伤这小子,也不会留至今日。放心,到时我自会送他回去,至于你,还是别再做与亲人团圆的美梦。噬心蛊的消息,要不了多久,便会传到李亦杰耳里。你不觉得,这好得很么?”南宫雪见着他一脸恶毒的笑容,不知他又想出了什么阴谋,毛骨悚然,试探道:“什么好得很?”江冽尘道:“名字就很好,这个设想,更值得付诸实际。”那噬心蛊之效,在于彻底控制旁人心智,使所有人都成为冷血无情的恶魔,同时更能成百倍积发体内潜能,仁善尽失而神识不减,作战中更为无懈可击。这还是江冽尘与纪浅念同赴苗疆之时,参看各般毒蛊,诸般结合而生之念。此时固属空谈,但世上现有多少事物,是前人想所未想?一旦流入江湖,荼毒无穷。这真比他扬言与李亦杰宣战,来得更为可怖。

——————————

原家庄大厅中,李亦杰扑通一声跪倒,道:“原庄主,与您的赌约,确是我输了不假。我曾亲口答应过您,唯有接下您十招,才够格询问雪儿消息。这一次,或许我要言而无信了。在下生平最重守约,或许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赖皮。但在感情面前,谁又能尽然无辜,全身而退?如今我跪在这里请求您,若您执意不允,我不说跪死在这儿,但您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这不是威胁,只是一个痴情人发自肺腑的恳求。痛失所爱的滋味,您懂得么?那就像是一个人活生生的入了土,从此世间对他而言,就像一座冷血的冰窟。您是世外高人,或许不能理解俗世之人的感情,但我们同样目睹朝升月落,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您是否会感到暖意?夜晚寒月初霁,冷雨如刃,您是否会感到寒冷?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无论生命的产生是欢喜也好,悲哀也罢,他都有权利活着,活着感受世上一切的爱,拥有一切的温暖。请您推此及彼,当您暖和之时,是否希望旁人同来分享?如果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在您力所能及,却又见死不救之下,从此躺在了冷冰冰的坟墓里,再也见不到阳光,身体再也得不到一丝暖意,您是否会为她悲伤,为她惋惜?她的亲人、朋友在这里请求您,体谅生命中的一点温情,别让一朵本应盛放的鲜花,过早凋谢。”

原庄主冷哼一声,道:“能有一座坟墓,已好得很。世上另有不少造孽弥深之人,死后亦无葬身之地。何况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这同是世间进展的规律。你们的仇家一朝得势,风光无限,百年后也就死了,同样化作白骨一堆,却不分谁比谁的富贵。各人之间,平等相待,唯一的分别,便是早死晚死的差距。你现在救得她,将来仍抵不过生离死别,得而复失,才是最深切的悲哀。年轻人未曾见惯生死,不妨先从此时,逐步适应起来。日后你要经历的,还不知另有多少次,难道都要这般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李亦杰正色道:“不是的,浮生仓促,缘分交错,当真是连一丝一毫都难以握住。人海茫茫,相识即是千万分之一的巧合。便算最后终将消散,留不住一粒尘土,可每当年华已逝,忆及所曾拥有的一切,仍是最值得心动的美好。凡是身旁的每一个人,我都用了最大的感情去珍视,去挽留。原庄主,凭您易如反掌之事,便能使世间的某处更多些欢笑,一对有情人喜得团圆。感恩之心就像种子,无本无源,随处散布。当你播种下它后,一点一滴的暖意滋润就可让它生根发芽,来年开出一地善意的花,此中芬芳,是您,是我,是每一人都有份共享。或许您手眼通天,从不奢求任何人的帮助,亦不愿回馈于人。然而在晚辈看来,行善不单积德,更是身处世间的一种责任,与生俱来。古语有云‘饮水当思源’,能来到这世上,看春暖花开,看兴衰荣辱,创造出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精彩,何尝不是一种奉献,这又何尝不需要对造物主感恩戴德?”

原庄主冷冷道:“你很会给人说教,我不知这是否同你坐久了武林盟主的位子相关。年轻人,我只能说你的阅历太浅,未曾见过世间百态、坎坷沧桑。生命混沌初开,在你的人生中,至始至终陪伴你的,只有自己。过于相信旁人,得到的只有背叛。仅当你真正强大起来,才能令万民仰视,无人敢逆!不要怨怪你的仇家,若不是你自己不如人,他又怎有资格来得罪你?某种方面而言,他不仅不是你的绊脚石,反而应该感谢他,是他令你见识了自己的不足,有所长进。”李亦杰想起当初的自己不过是个华山派小弟子,碌碌无为,仅以练好一式剑招,得师父赞扬,即可算作当日之美事,足以向其余师兄弟吹嘘良久,那时的日子虽空虚,却也踏实。雄心抱负越为高远,达成时才需为此付出更多心血,日后若不是遇上江冽尘,为替世间除掉这狂傲魔头,勤于练武,苦心钻研,绝不会有今时成就。但在他心里,齐集一身的荣耀无非是些空虚的光环,并不能带给他真心的快乐。多少个夜晚,在黑暗中独自醒来,便要黯然神伤,多希望一切回到原点,自己与南宫雪仍是在华山之上,那两个仅见得一片井口天空的小弟子。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之为妇不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弥天记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农家娘子美又娇至高降临女配她天生好命命之奇书
相关阅读
神魔争霸天罚罗刹黄金冢禅盗猫眼鬼差美丽传说铁佛传说三江四海列传天邙传冲云剑六班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