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何志宇回到那借宿的农家,美美饱餐了一顿,又睡了一日。待精神饱满,气力恢复了五成,心想:“此番我冒冒失失,险些丢了性命,可见寒玉功力见长,目前万难降服。不如找个僻静处,潜心修炼那《三华心经》最后一页所载武功,也许能找到制胜之法。”
有了这番心思,何志宇为之一振,忙从怀里取出用油纸包好的那叶经文,悉心研读起来。这页纸上记载着“三圣神功”最后一招“天地无用”的下半式,乃神功精华所在,最是玄妙不过。
何志宇躲在岳麓山中苦练了数月,始终不得其法,不觉深感失落。按理说,他的智慧绝不在乃父之下,却为何始终找不着头绪呢?盖因其涉猎上乘武学的时日尚短,功力亦远不如乃父深厚,是以无法象熊天霸般,能将神功融会贯通,前后跳跃起来修炼。
时日一久,何志宇未免有些灰心,当即暗忖道:“如此耗下去,我终不能一亲芳泽。不如先回巫山,怎生偷学几招神功秘技,再来对付寒玉和那臭和尚。”他心中计议停当,当即动身返往巫山。
何志宇走了五六天,这日中午来到常德,在城中随便找了家酒楼用餐。邻桌坐着三个走江湖的,只听一个相貌丑陋的道士,一面咀嚼着菜肴,一面口沫横飞道:“大夥儿听说没有,最近朝廷要查封天龙帮,缉拿违法乱纪的帮众,甚至还要取缔熊天霸武林盟主的称号。”
一个青衫客道:“何止如此,听说还罢黜了熊天霸飞龙将军的官衔,并下了海捕通缉令。”一个紫袍豪士接嘴道:“这都是天龙帮倒行逆施,无恶不作的结果,也怨不得别人。”何志宇闻言大吃一惊,忙聚精会神听着三人闲侃。
丑道士口若悬河道:“不错,天龙帮竭力扩张,所纳门徒良莠不齐,加之熊天霸得了《太华心经》,不知躲在何处修炼,帮中事物尽归尤梦盈那毒妇操持。要说这位熊夫人也是凭地可恶,不但纵容属下为非作歹不说,还专爱管其他门派闲事,动不动就横加干预,颐指气使。天龙帮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有一半缘由便是此女造成的。”他天生一张大嘴,说话时唾沫星子乱飞,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青衫客道:“近年来江湖上出了个落英门,专与天龙帮作对,隐然有取而代之之势。”紫袍豪士道:“此派掌门人神秘莫测,无人知晓其面貌来历,已隐然成了当今武林第一奇人。”
丑道士笑道:“奇人也罢,故弄玄虚也好,总之是当家的再换个姓氏而已,与我等何干?咱们乐得看热闹,喝老酒也就是了。”三人相互劝酒,又痛饮起来。
何志宇忍不住上前搭讪道:“三位朋友喝酒谈笑,好不逍遥,可否也让在下聆听?”青衫客打量了何志宇几眼,见其面目俊朗,英气勃勃,甚有好感,于是问道:“这位小兄弟想是初出茅庐吧?请坐,请坐。”何志宇谢了落座,正好位于丑道士下首。
丑道士自负博闻,炫耀道:“小兄弟想知道什么事,尽管问来。贫道虽不敢说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但上下前后加起来,一百年总是有的。”紫袍豪士捏着鼻头打趣道:“谁在放屁?好臭,好臭。”
青衫客笑骂道:“历史谁叙述,原凭一张嘴。天下百年事,全由丑道士。”众人一阵大笑,何志宇捏着酒杯,轻挥袖子恭维道:“三位仁兄真是有趣得紧,能与君等同席畅谈,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来来来,小弟先敬三位一杯。请。”
丑道士三人同时举杯道:“请。”言闭,纷纷饮尽杯中酒。只听何志宇道:“在下方才听三位仁兄说起天龙帮之事,与早年所闻出入甚大,不知可否详告。”紫袍豪士道:“几家兴旺几家衰,还不就哪么回事。总之天龙帮和熊天霸这回算是玩完了,就算他练成无敌于天下的武功,也挽回不了即败的事实喽!”
青衫客道:“那尤梦盈纵容手下胡作非为,连禁军校官也敢打,这不是反了吗?”丑道士摆手道:“两位都没说到点子上。究其真正原因,还在于当今长公主准驸马,在皇上面前告了熊天霸一状,要朝廷剿灭天龙帮,缉拿熊氏父子,已正国法朝纲。”
何志宇心中一凛,忙问道:“这准驸马是何许人物?为何要管江湖上的事?”青衫客与紫袍豪士用询问的目光瞧向丑道士,似是也不知其人。丑道士面露得色,端起酒杯咂了口酒,然后捋着胡须道:“此事还未传扬开来,天下知道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紫袍豪士不耐烦道:“你老兄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丑道士笑道:“此人姓王名怀志,相传乃名将之后,手使一口三十六斤重的大刀,故而得了个‘霸王刀’的外号。他在不久前因率领江湖义士大破辽汉联军,助当今圣上脱离险境,故而受封右卫将军,驸马都尉,不日便将与大公主完婚。”
何志宇一听是王怀志,心中不由气恼道:“原来是你这厮坏我父子大事,好小子,我定要你付出代价。”嘴上却平静地问道:“这是何时的事情?”丑道士道:“这位王大将军刚班师回朝,便上金銮殿告了熊天霸和天龙帮,贫道昨日才从朋友处得知,王怀志和大公主将于十月初八在汴京景龙门外御赐驸马府完婚。”
青衫客掐指一算道:“也就是十五天后,不如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如何?”紫袍豪士抚掌道:“好,咱们这就动身……”谁知他一起身,便感头晕目眩,跟着噗地坐了回去。丑道士为人机警,不由失声道:“不好,咱们中毒了。”青衫客骇然道:“我……我的气血在逆转,手脚亦麻……”
三人常年跑江湖,皆备有解毒灵丹,于是各自从怀里掏出来服食。岂料何志宇却冷笑道:“没用的,中了我的‘七残食香散’,五感具毁,手足尽废,普通解毒药根本无济于事,你们还是到天堂去喝喜酒吧!”丑道士三人面露惶恐之色,齐声问道:“我等与你素昧平生,何以要下毒加害?”
何志宇仰天一阵大笑,旋即森然道:“尔等千不该,万不该,在我面前编排天龙帮与熊天霸的是非。”丑道士闻言面如土色,战栗道:“难道说说话也要死?”何志宇讪笑道:“那就要看你说什么了。”丑道士瘫坐在地,一时茫然无措。
紫袍豪士灵机一动,忙奉承道:“熊盟主行侠仗义,天下无敌。天龙帮千秋万载,一统武林。”青衫客扑通跪下,振臂高呼道:“熊盟主是冤枉的,天龙帮是冤枉的,都是那该死的恶驸马,混肴视听,蒙蔽圣上……”续而哀求道:“好汉高抬贵手,就饶了小人吧!小人发誓,从今往后一定颂扬熊盟主和天龙帮的威名,不敢再有丝毫悖逆。”
看着三人诚惶诚恐的样子,何志宇仰天大笑,迳自扬长而去。酒楼里顿时乱成一片,青衫客和紫袍豪士跌跌撞撞追了出来,却哪里还有何志宇的踪影。两人绝望万分,不由一声悲鸣,跟着软倒在地。
何志宇不动声色间杀了三人,总算出了心中久憋的恶气,不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但一想到尤梦盈将好好的天龙帮搞的乌烟瘴气,甚至惊动了朝廷,心中又不觉来气道:“臭婊子,看你还能胡作非为到几时。”他心下生恨,于是改道往汴京赶去。
星空朗月下,白雪皑皑。一座精致的园子里,假山、凉亭、矮树、花坛皆被盖上厚厚的“冬装”,有的象大象,有的象骏马,有的象兔子,有的象小鹿。东一簇西一簇的,各自相映成趣。靠近池塘的一处角落里,有株光溜溜的枫树,秃枝上压满了晶莹的白雪,只要一有风刮过,便扑簌簌地落个不停。
树下有个高大的雪人,宛如天然形成的一般,屹立在风雪中,岿然不动。忽然一阵踏雪声打破了宁静的园落,只见一个精壮的汉子捧着壶酒,径直来到枫树下,就那么站在雪人旁自言自语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来,喝口酒去去寒。”说着便将酒壶递到了雪人面前。
只见那雪人微微动了动,酒壶便从汉子手中消失,紧接着便是咕噜噜的喝酒声,跟着又传来打嗝声。那雪人耸了耸肩,身上积雪便扑簌簌而下,渐渐露出一身黑色的鹤氅。原来这不是什么雪人,而是个活生生的真人,只因在树下静立良久,所以身上积了层厚厚的雪。
“雪人”开口说道:“朱大哥,小弟没几日就要成婚了,可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家父至今下落不明,而她又远离我而去,叫小弟如何快乐得起来。”那汉子道:“既然如此,你何不上书朝廷,先去端了天龙帮老巢,也好找寻伯父下落,再完婚不迟。”
“雪人”欣喜道:“好主意。多谢朱大哥提醒,小弟明日就去办。”他言讫,咕噜噜喝光了所有的酒。瞧其威风凛凛的背影,不是押运李煜返京的王怀志又是谁,而那汉子便是其好友朱睿。两人又闲谈了几句,这才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王怀志刚走到厢房门口,便有管家前来禀报道:“启禀驸马爷,大公主命人传来话,要驸马爷准备一个戏班,结婚那天宾客众多,也好让大夥儿乐乐。另外准备两支杂耍队,结婚那天,须在迎亲队伍前表演。此外再准备六十六匹彩马,叫六十六名家奴骑着四街散发糖果。然后还要准备十名童男,十名童女,须一般年纪,一般高矮,结婚当天跟在花轿左右,充作金童玉女。最后……”
“行了,你下去吧!”王怀志听得不耐烦,遂挥挥手自顾进了卧室。那管家愣了一愣,只得怏怏而退。王怀志掩好房门,轻轻叹了口气,又来到桌旁饮酒,直到将那酒壶喝了个底朝天,这才上床倒头大睡。次日早朝,王怀志奏请皇上自不必说。
天龙帮的校场里,篝火鼎旺。尤梦盈锦衣凤袍,端坐在高台之上,面含迷人的微笑。她身后站着那沉默寡言的铜面人,身前两侧站着“文房四宝”,左首坐了“鬼爪王”宋终,右首坐着烈阳教教主仇四海。校场中间绑着两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一个花容憔悴,举首望天。
尤梦盈干笑了两声,漠然问道:“当初跟着权势熏天的熊天霸,两位可曾想到会有今日?”那疯婆子嘻笑道:“我儿子呢?你答应带我来找儿子的,他现在哪里?快还我儿子,还我儿子。”那年青女子一言不发,依旧仰望着苍穹。
尤梦盈冷笑道:“你们一个装疯卖傻,一个沉默寡言,以为本夫人就能容尔等活在这世上了吗?哼哼!朝廷对天龙帮已不再信任,即便我不动手,你们也将死无葬生之地。”
那年青女子忽然讪笑道:“呵!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尤梦盈反问道:“那你以为呢?”说着竟格格笑了起来。年青女子蠕了蠕嘴唇,却不再多言,仍旧抬首望着苍天。尤梦盈淡淡道:“给三夫人‘穿钉透指’玩玩,给大夫人‘绞肉甲’穿穿。手脚麻利点,别让两位夫人感到不痛快。”
四名武士托着两只盘子走了过去,只见一只盘子里放着件精光闪闪的甲胄,那甲胄上布满了锋利的钢片,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另一只盘子里放着副黑黝黝的手套,在套指上各有个小孔,手套边放着十根三寸长的钢钉,闪烁着幽幽寒光。
那疯婆子便是向艳,她惊骇地瞧着端到身前的“绞肉甲”,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尤梦盈冷笑道:“哼!你自知斗不过我,便借着失心疯装起傻来,以为我不知道吗?好,你既然要疯,我索性让你疯到底。”向艳害怕道:“不,你……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争了。”尤梦盈却嗤之以鼻,根本不与理会。
那三夫人却淡淡道:“来,给我带上吧!”尤梦盈嘻笑道:“哟呵!你难道一点也不害怕吗?”三夫人冷冷道:“以其活在地狱里煎熬,不如早死早超生。”尤梦盈到也佩服三夫人的胆气,颔首道:“你若死了,我答应不伤你家人便是。”三夫人笑道:“如此多谢了。”
尤梦盈道:“怨只能怨你们不该遇到我,下辈子千万别进错门。行刑。”四名武士分别为二人带上刑具。向艳拼命挣扎,大声哀求,又如何挽得回尤梦盈的同情。到是三夫人显得从容不迫,坦然戴上了刑具,然后对向艳道:“平日里矮人一头也就罢了,别到临死还让人瞧不起。”
向艳闻言一愣,两名武士趁机为她穿好甲胄。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传来,那甲胄越收越紧,一片片钢刀绞入其皮肉中,弄得向艳惨叫连连,到后来几近声嘶力竭。三夫人所受的痛苦,较向艳更盛,但她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两名武士一个紧抓其手,一个不断用铁锤将一枚枚钢钉敲入其指尖,此中痛苦实非言语所能表达。尽管痛得冷汗涔涔而下,三夫人始终一声不哼,直到昏死过去。
尤梦盈正瞧得高兴,忽有武士来报道:“启禀夫人,有大队禁军正朝山上冲来。另在后山发现大批江湖人物,只怕也是不安好心。”尤梦盈吃惊道:“来得好快。”宋终冷哼道:“来多少杀多少便是,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