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飞端坐大帐中,独自品尝着美酒佳肴。那嘴角有痣的亲兵钻进大帐,笑眯眯地禀报道:“将军,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您尽可安心享受。”石云飞一扬剑眉,淡淡问道:“可有人起疑?”
亲兵一抹鼻头,得意地道:“我办事,您放心。她人就在帐外候着,要不要现在请她进来?”石云飞颔首道:“叫她进来吧!接着该干什么,你自己清楚。”那亲兵狞笑道:“小人明白。”说着便退出了大帐。
须臾,只见一个柔弱的身影钻进大帐,跟着退下了身上的军衣,露出婀娜多姿的身段。石云飞放下手中筷子,边赞叹边起身相邀道:“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小姐还没用餐吧!快请坐。”
乐隐娘轻声细语道:“李延年的这首歌,可是专门替妹妹唱给汉武帝听的。乐姬不过一个山野村姑,岂敢受此妙赞。”她见石云飞虽然卸了盔甲,但依旧束发抹额,头戴金冠,加之穿了一身白色缎袍,显得十分潇洒从容,玉树临风,心头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
石云飞看似很随意地一把捉住乐隐娘的柔荑,盯着她含笑道:“小姐秉绝世之姿容,具稀世之俊美。即便是玉环飞燕再生,也难掩你之美貌。”石云飞拉着乐隐娘入了筵席,又举起酒杯道:“小姐今日遇险,云飞特备下酒菜为你压惊,还请满饮此杯。”
乐隐娘捧过酒杯,感谢道:“将军能在乐姬危难之际伸出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她说着掩面一饮而尽,跟着替石云飞斟满酒,再次举杯道:“将军乃人中龙凤,他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乐姬有幸认识将军,并得到关照,实在无以为报,唯有以酒敬之。”
“想不到你一介弱质女流,竟也有如此豪爽的一面。云飞身为男儿,又岂能弱了气势。”石云飞见乐隐娘非常干脆,心下更加喜欢,于是改用大觞装了酒,与其对饮了一杯。
乐隐娘非常擅长揣摩男人心思,此番前来,本就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自然会倾力笼络石云飞。她见石云飞要在自己面前显示男人气概,于是交口称赞道:“将军海量,不愧为三军统帅。乐姬虽是女流,但也不可扫了将军雅兴。”她说着,也端起了大觞。
“小姐千斤娇躯,不可多饮。”石云飞忙伸手来抢大觞,乐隐娘玉手被其捏着一带,便借机靠了上去,正好将香肩顶在石云飞胸前,跟着举觞便饮。石云飞只觉心神一荡,便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握住乐隐娘的双肩,动情道:“小姐若不嫌弃云飞乃一介武夫,就安心留下来吧!云飞绝不会亏待于你。”
乐隐娘见石云飞动情,故意摆脱他的双手,面现忧郁道:“将军乃人中龙凤,世间翘楚。乐姬不过是个山野村姑,除了略有几分姿色外,便一无是处,又岂敢有攀龙附凤之心。”
石云飞没想到乐隐娘竟会拒绝自己,当即冷哼一声,举觞便饮。乐隐娘忙制止道:“将军切不可为乐姬坏了身子。并非小女子不爱慕将军,只是怕红颜多祸水,反给将军惹来什么麻烦罢了。”
“小姐是怕云飞口是心非吧?”石云飞当即掷筷起身,又接着道:“哼!想我石云飞一心求取功名,近十年来,也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想收我为婿。而云飞却以功名未成,不敢为家做由头,统统予以回绝。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个中意的,却以为云飞只是贪恋其美色,而不愿以身相许,简直是岂有此理。”
乐隐娘借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起身道:“将军莫生气,乐姬给你赔不是……”她话还没说完,便身子一歪,倒入了石云飞怀里。石云飞嗅着怀中美人的体香,顿觉旌旗摇动,浑身酥软。乐隐娘抬起红扑扑的脸蛋,醉眼朦胧地瞧着石云飞,吐气如兰道:“你真的喜欢我么?”石云飞看着乐隐娘迷离的眼神,温润的小嘴,只觉得心痒难耐,真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下。
“我要为将军舞上一曲,以资雅兴。”乐隐娘一把扯下头上金簪,跟着抓了束云丝衔在嘴里,然后轻挽云罗,兰手一推石云飞,便施施然离开其怀抱。只见她莲足轻点,长袖微扬,优雅地完成了一个转身,跟着便如风摆柳絮,翩翩舞动起来。
曼妙的舞姿,动人的脸蛋,修长的双腿,无处不是致命的诱惑。石云飞只觉得乐隐娘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他看到入神时,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伴舞起来。
乐隐娘见石云飞已完全入套,于是故意惊叫一声,跟着便歪倒了下去。石云飞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乐隐娘的纤腰,慌忙问道:“你没事吧?”乐隐娘面露苦楚,伸手抱着脚裸呻吟道:“哎哟!我脚崴了。”
石云飞一把抱起乐隐娘来到后帐,将她轻轻放在卧榻上,然后为其脱去绣花鞋,轻揉着受伤的脚裸道:“还疼吗?”乐隐娘咬紧牙关,楚楚可怜地道:“疼。”石云飞掐住其丘墟、解溪、照海三穴道:“你忍着点,我要用力了。”乐隐娘只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经过石云飞一阵大力的搓揉,乐隐娘只觉脚踝舒服了许多,于是下地行走了一番,发现已无大碍,不由连声谢道:“多谢将军,乐姬没事了。”石云飞却一本正经地道:“小姐脚裸受伤,今晚哪里也甭去了,便在此间歇息吧!”乐隐娘轻眨美眸,面带羞涩道:“乐姬只怕鸠占鹊巢,令将军无处安歇。”
石云飞一把将乐隐娘揽入怀中,激动道:“如果小姐愿意,你我今晚便做夫妻。只是军营不便声张,等回太原后,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乐隐娘双颊绯红,急忙道:“将军说笑了,你我才认识一天,怎可如此草率便定下终生。乐姬虽然无父无母,可叔叔那里也总得有个交代。再说,将军也需得跟家里……”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石云飞捧起脸蛋,封住了玉唇。
两人的双唇紧紧胶合在一起,一时竟难解难分。乐隐娘无力地捶打着石云飞的后背,反到激起对方更加强烈的欲望。石云飞只是双臂稍一用力,便将乐隐娘整个搂在胸前,随即倒向了床榻。
石云飞早已是欲火焚身,当下迫不及待地去解乐隐娘的罗衣。乐隐娘半推半就,嘴里不住嘟囔道:“将军别急?你这样会弄疼我的。”但石云飞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当下便胡作非为起来……
乐隐娘暗暗叹了口气,两行晶莹的泪水悄然滚落面颊。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感受,甚至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想法。一个女人做出这样大的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
“啊……”王怀志突然大叫了一声,昏昏沉沉间,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浑身更是冷汗直冒,嘴里还不断嘀咕道:“隐娘,隐娘……”守在榻前的赵匡胤、石守信、罗什、朱睿、江心月等人一脸焦急,也不知其究竟梦见了什么。
花弄影把了把王怀志的脉搏,面露喜色道:“王大哥脉搏正常,应该无恙了。”众人闻言方舒了口气。只听赵匡胤道:“相信经此一役,怀志这孩子今后用兵,会更加谨慎的。”
王怀志之所以还能活下来,也算是天意。当他拔刀自刎时,朱睿正好瞅见,但却来不及救援。就在这时,一头雄壮的公牛横冲直撞而来。朱睿见公牛正好是冲王怀志去的,于是挥刀砍断其牛角,跟着猛力一踹牛屁股。那公牛吃痛,当下呼啸而去,一头撞在王怀志腰上,将其顶晕了过去。朱睿伺机赶来扛起王怀志,跟着一路杀到罗什的队伍里,和其一同退入了沁州城。
“我的心为何这么痛?”王怀志不知为何会心痛,只是猛然间觉得宛若刀绞。他奋力睁开双眼,发现周围一群人正瞧着自己,甚至连赵匡胤都在列,于是忙起身参拜。谁知腰间一阵剧痛传来,王怀志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慌忙道:“败军之将,怎敢劳皇上看护,小臣罪该万死。”
赵匡胤面带愠色道:“你这孩子好没骨气,堂堂九尺之躯,受此小小挫折,便欲拔剑自刎。须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理当能屈能伸。连朕都未曾绝望,你何以轻生?”
王怀志羞愧难当道:“小臣战败,无颜面对死去的兄弟们,更无颜面对皇上,唯有一死以示忠心。”赵匡胤敛容道:“被后人尊为‘战神’的项羽,尚有垓下之败。一生谨慎的诸葛孔明,亦有街亭之失。何况汝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朱睿跟着道:“男儿大丈夫,疆场御敌,除非马革裹尸,否则绝不言死。”江心月道:“王大哥,你在小月心中可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哦!”花弄影却安慰道:“王大哥,若是你不想打仗了,就跟影儿走吧!这血雨腥风的日子,未必就适合你。”
王怀志难过道:“可是经此惨败,我军元气势必大伤,将无力再战。罪臣领兵无方,陷皇上于绝境,该当车裂于市,还请皇上发落。”
“哼!你这是在逃避责任。”赵匡胤闻言大怒,当即拂袖责骂了一声,跟着负手感叹道:“昔刘秀,本农夫,得二十八宿将而定天下;唐肃宗,碌无为,亦有郭李重拾河山。如今我大宋昌盛,欲再创太平盛世,竟无人能助朕,平四海,定九州。何其可悲也。”
石守信怒斥王怀志道:“臭小子,枉你空有一身本事,却是个无为懦夫。你不配做王审琦的儿子,更不配做我大宋的子民。”王怀志闻言心惊胆战,羞愧难当。
一直未说话的李之突然道:“大当家,不知你可听过俞大哥父亲的故事?”王怀志茫然道:“愿闻其详。”李之于是畅谈道:“当年刘知远举起抗辽大旗,称帝建汉时,俞大哥父亲俞文韬便已追随大将卫重洋,驻守在雁门关了。那卫重洋有一结义兄弟,名叫商定初,乃是朝中有名的诤臣,为人忠厚,敢于直言。却不想因此得罪了权臣冯道和杜良,从而召来杀身之祸……”
石守信颔首道:“卫重洋老夫认识,乃是一等一的好汉。当他得知义弟商定初遇害,悲愤交加,几次上书刘知远未果,于是轻率十万大军星夜赶赴汴京,欲拿冯道和杜良问罪。但刘知远唯恐其借机造反,于是紧闭城门不敢出谈。这卫重洋为人忠义,他深知擅自领兵包围京城乃是死罪,于是对刘知远说:只要皇上杀了冯道和杜良,臣立刻命副将领兵回边戍防,然后自刎谢罪。”
李之接着道:“不错,当时俞大哥也随军而行。那卫重洋见刘知远杀了杜良,将头悬于城门前,于是对郭威、俞文韬等亲信道:如果皇上守信,便是明君,尔等当尽心扶持。如若不然,当可取而代之。他说完这番话,当即拔剑自刎,以全忠义。可谁知冯道巧言令色,竟说动刘知远,保下了性命。俞文韬和郭威等将士得知情况,愤慨不已,于是回兵打下了汴京。不想此后又生变故。郭威当上皇帝后,利用冯道稳住朝廷,接着便开始迫害俞文韬等人。其实自从卫重洋死后,俞文韬早已萌生退隐之心,哪里还会去争权夺利。当他得知郭威欲行加害,便悄悄逃出汴京,举家归隐于太行山中。”
王怀志感叹道:“卫重洋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想不到当年的神风将军,打下汴京城的英雄,竟是二当家的父亲。”李之怒道:“可就是这样的英雄,他唯一的儿子却因为你的不负责任,而深陷敌营,性命朝不保夕。俞叔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大丈夫不可畏生。”
“大丈夫不可畏生……”王怀志默念了几遍,心中豁然开朗,于是一把抓住李之追问道:“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罗什于是将阵亡的义士名单,以及失散被俘的义士名单,悉数交给了王怀志。王怀志放眼望去,却是字字触目惊心,不由垂泪道:“我若就此死去,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朱睿握着王怀志的肩膀道:“为了那些死难的弟兄,我们也应该血战到底。”王怀志忙朝赵匡胤请命道:“恳请皇上再给罪臣次机会,让罪臣戴罪立功,救出所有俘虏。待驱除鞑虏之后,罪臣再向皇上请罪。”
赵匡胤的脸色稍显缓和道:“这才是朕想要的将军,一个不屈不挠的英雄。至于搭救俘虏一事,汝可与石爱卿商量着办。”赵匡胤说完便拂袖而去,众人忙稽首相送。
“为今之计,若无此子护佑,朕姓名堪忧。”赵匡胤出了王怀志的房间,忽然展颜一笑道。石守信忙附和道:“皇上所言不差。这浑小子若是死了,城中那帮武林高手必然不受节制,从而散去。届时两军交战,便无人可以确保皇上安然撤退了。”赵匡胤叹道:“想不到朕纵横半生,也有如此落魄之时。”石守信道:“皇上英明神武,自有苍天护佑,定能渡此难关。”两人一路窃窃私语,自回行辕不提。
赵匡胤走后,王怀志突然朝江心月和花弄影道:“你俩还是回太岁山吧!”花弄影慌忙道:“可是皇上要我留下来照看你的。”江心月将下巴搭在花弄影肩头,嬉笑道:“既然王大哥已经无恙,你别说,我还真想回去看看大师伯呢!只可惜哩!你想让我们回去,城外二十万敌人可未必答应哦!”
王怀志是笑非笑道:“就你爱耍嘴皮子,说俏皮话。还不快去照看别的伤员,是否想要我关你俩三天禁闭。”听见此话,花弄影唬得转身便走,江心月却不以为然道:“我说王大哥,你要是有本事,自个来抓我们呀!”王怀志正待起身下床拿人,那知腰上剧痛传来,也只得瞧着两个丫头嘻笑而去。
罗什扶住王怀志道:“待我运功替你疗伤。”朱睿道:“我负责护法,不让人进来打扰。”王怀志朝李之道:“待我伤势有所好转,一定去救二当家他们。”李之微笑道:“只要大当家不气馁,小弟为你马首是瞻。”
在罗什的帮助下,兼有花弄影精心调配的药物治疗,王怀志可谓恢复迅速,不到两日便能下床行走了。
这天商议完军机大事,众人散去,王怀志难以入眠,于是来到城墙下徘徊。他见伤兵满城,哀嚎声不绝于耳,一时心如刀绞,便索性上了城楼。沁州城外可谓是灯火通明,犹如一条火龙般,绵延数十里。
王怀志心头苦闷,不禁想起了乐隐娘,于是从怀中取出那只香囊。他见“勿忘我”三个字沾上了血迹,于是忙放于鼻前嗅了嗅,好在芳香依旧。王怀志深吸了一口气,久久不愿吐出,就那么静静地闭目遐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