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下兔起鹄落,许多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便分出了胜负。铁达陀气得哇哇乱叫,扑将上来欲打江永清。江心月知道师表哥已经无力再战,当下仗剑阻截铁达陀道:“让你家小姑奶奶来领教几招。”她一抖手中长剑,发出一阵轻快的剑鸣,直指对方心口。
铁达陀毫不理会锋利的剑芒,猱身而上,提起钵盂大的拳头照着江心月兜头打去。江心月剑锋急递,意图来个“一剑穿心”,谁知罗什却大叫道:“小心。”江心月的剑锋甫处铁达陀胸肌,宛若刺在铁板之上,竟然伤不着对方分毫。待她听到罗什叫唤,并发现剑尖弯转时,铁达陀的拳头已来到她眼前不足五寸处。强劲的拳风扭曲着江心月面部的肌肉,并将她的一头秀发吹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孙婷突然拦腰抱住江心月,侧滚了开去。
铁达陀一拳打得江心月狼狈而逃,不由开心道:“嘿嘿!小姑娘不是对手,真要被老子一拳打扁了,也蛮可惜的。”江心月爬起身来破口大骂道:“臭和尚,贼秃……”她刚骂了两句,突然想起父亲也是和尚,忙捂住嘴巴改口道:“刚才是我不小心,等下让你知道小姑奶奶的厉害。”
公孙婷小声道:“这喇嘛练过类似少林金刚罩铁布杉的外家功夫,一身肌肉可谓刀枪不入,须得小心对付。”罗什见公孙婷恢复了功力,遂颔首道:“铁达陀修炼的是‘修罗铸身术’,主经为足少阳胆经,看来已臻化境,若不攻其罩门,实难伤其分毫。不过他武功虽强,为人却憨直无谋。跟他过招只能智取,不可力敌。而其罩门,我预计在风池、带脉、渊腋三穴当中。”
江心月黛眉一竖道:“那我先扇他几个耳刮子。”说着挺身而上,运起“寒冰掌”呼地一下拍去。铁达陀见她攻来,忽然摘下鸡冠帽,抚摸着光头嘿嘿一笑。江心月见人家不把自己的攻击当回事,于是又摧加了两分功力。哪知铁达陀只是将头一低,便迎着其手掌撞来。江心月为人伶俐,见状当即变换招式,在铁达陀光头上轻轻一拂,跟着展开“天蝉步月”身法退到了一旁。
铁达陀满心以为能撞断对方手臂,却感觉脑门冰凉,心下不由一凛道:“莫非被她这么一摸,我头皮便破了不成?”他慌忙伸手摸了摸脑袋,才发觉头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不由惊讶道:“啊哟!小姑娘会使妖法。”江心月格格一笑,突然欺身而上,使出“穿云手”中的一招“人面桃花相映红”,从极轻巧的角度,啪啪扇了铁达陀两个耳刮子。照理说江心月的武功与铁达陀相去甚远,不该轻易得手才是。但她仗着高人一筹的轻功,又在对方发愣时突施冷箭,故而一击得手。
江心月这一下算是报了方才狼狈逃脱之仇,却也激怒了铁达陀。他摸着隐隐生痛的脸颊,暴喝一声,如灰熊般扑来,一掌当头劈下。公孙婷见江心月有危险,挺剑疾刺铁达陀耳后风池穴。铁达陀伸出左手一把捏住来剑,只听咔嚓一下,竟将剑头拧了下来。
公孙婷惊叫一声,急忙后退。江永清叫道:“以柔克刚。”江心月会意,当即抛去长剑,扯下缠在身上的绶带,两头一并打了个结,再绕上几圈,又打了个结,最终结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死结。铁达陀那将两名少女放在心上,再次箭步抢来,抡起拳头便是一通乱砸,其威势相当惊人。
江心月知道铁达陀神勇,于是斜身飘开两尺,跟着一抖绶带抽了过去,直取其腰侧带脉穴。铁达陀张开大手,想来抓绶带。江心月曲臂收回绶带,再次抖手打出。那绶带好似长了眼睛,竟绕到铁达陀脑侧风池穴。这两下声东击西,手段高明之极,饶是铁达陀一身横练功夫了得,也被弄了个晕头转向。
公孙婷没少吃铁达陀虐待,心里也是有气,当下跟来一剑直刺铁达陀腋下三寸处的渊腋穴。铁达陀见状大吃一惊,忙将右手臂夹紧,封住了渊腋穴,左手跟着一拳打向公孙婷心口。公孙婷无功而返,只得挽起剑花护住心口,趋步后退。哪知铁达陀根本不在乎剑花会不会伤手,一拳长驱直入,逼得公孙婷只能躲进亭子逃避。
只听轰地一声震天价大响,一根亭柱被铁达陀拳头击中,半边亭子跟着轰然倒塌。鸠摩净原本坐在亭中,一见铁达陀出拳打来,立即退了出去,右手顺便圈出一掌,封住了公孙婷的退路。铁达陀一声怒吼,拿个光溜溜的脑袋猛往公孙婷怀里撞。
江永清见公孙婷有危险,不及调匀内息便闪身抢来,以紫玉箫点向铁达陀渊腋穴。这渊腋穴乃铁达陀罩门所在,只要一触即可破其护体神功。江永清见其十分紧张此处,便知道必是软肋所在,是以一上来便攻其要害。这招正应了兵法中的攻敌之不得不救,大有围魏救赵之效。
铁达陀见渊腋穴遭袭,哪里还顾得了伤公孙婷,当下将头一偏,又撞断了右首的亭柱。轰隆隆一阵大作,亭子又塌了一小半。公孙婷趁机逃出“难渡亭”,回想方才的危机,犹自心惊肉跳,面色一片煞白。江心月舞动绶带,不断强攻铁达陀,两人霎时又战做一团。
普舍见铁达陀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心中甚恼江永清杀了他的宠物,于是身形游走,抢到其身后。只见他右臂如游走的毒蛇,突然高举过顶,手指张合间好似在吐信。而左臂却反扭至身后,掌心朝天,形若龙爪。罗什见状忙叫道:“江兄弟,这是天竺秘技‘双蛇毒牙拳’,其最厉害的地方不在双蛇而在毒牙,千万小心。”
江永清将紫玉箫往腰间一插,双臂紧贴两肋,手掌上下摆动,宛如两只扑腾的鹅翅。双足也是一前一后,呈半蹲状。只听他冷笑道:“打蛇,还需用我义父教的五禽拳。”
普舍一声怪啸,当即抢攻而来,与江永清周旋在一起。鸠摩净冷眼旁观着五人的争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他的一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罗什,随时有可能暴起发难。
公孙婷助江心月夹攻铁达陀,斗到分际时,她突然抓准时机反剑刺向铁达陀渊腋穴。铁达陀不及躲闪,慌忙用手臂夹住来剑侧身一拧,只听得啪地一声,公孙婷手中长剑竟齐柄断去。公孙婷心下气恼,只得抖手将剑柄砸了过去,却被铁达陀回掌劈飞。
江永清正和普舍激斗,见公孙婷失去武器,急忙摆脱普舍,抽出“天残剑”抛给公孙婷道:“用我的剑。”
公孙婷接过“天残剑”,轻轻爱抚着,好似在追忆往昔。铁达陀见“天残剑”宛如一泓秋水,在阳光下不断吞吐着青芒,心知是柄神兵利器,整颗心不由突地跳了一下,暗自戒备道:“这等神器,万不可用身体接触。”
铁达陀人虽鲁钝,武功却不含糊。他见公孙婷多了柄宝刃,整个人气势陡然凌厉起来,于是大步冲来抢夺,提起铁掌照着女儿家当头砸落。公孙婷只得收敛起心神,挽了朵剑花护住头顶。
“天残剑”不愧为神兵利器,就连吞吐的青芒都带着一股锐气,在公孙婷这个半主人的内力催动下,陡然暴涨起来。铁达陀的铁掌尚未接触到剑花,便感到剑气破体而来,竟欲摧折其筋骨,不由骇然收手而退。
公孙婷号称“人绝剑”,虽然性格温和豁达,但从小受到父亲调教,在“天地人”三才剑中,以她的剑术最为精纯。此刻夺回先机,她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克敌制胜的机会,三十六路归元剑法一经展开,便如大江奔腾不息,一时间气势如虹。
铁达陀不敢撄其锋,空有一身横练绝活却施展不开,只好不断躲闪,霎时便陷入了左支右绌的境地。他急切间大叫道:“这不作数,你们赢了也不光彩,须得凭拳脚打过才算。”江心月舞动绶带,绕到铁达陀身侧击他渊腋穴,嘴里却不依不饶道:“对付妖魔鬼怪,还讲什么江湖规矩,一剑杀了便是。”
铁达陀勃然大怒,追着江心月便是一通狠打。奈何江心月身法玄妙,行踪飘忽,只管绕着他飘来荡去,不停地戏虐,一条绶带更是舞得天花烂漫,煞是好看,嘴里还不住挑衅道:“喂!大笨牛,我在这里,你往那打呀!快来呀!”铁达陀空有一身力气,却拿江心月没有办法,直气得七窍生烟。
公孙婷瞧出便宜,每次出剑都往铁达陀渊腋穴上招呼。饶是他一身神力,也被两个少女捉弄得气喘如牛,频履险境。估计只要再斗得片刻,就会败下阵来。铁达陀挥汗如雨,心知不能久持,于是叫道:“喂!你们两个小姑娘,莫要那个……得……梨不饶……人,我不斗了,快住手。”他嘟嘟囔囔一阵乱说,却没人理会。
另一边的江永清与普舍对战,竟陷入了胶着之中。只见普舍双臂游动,突然戳向江永清双眼,来得又快又狠。江永清骈指成“鸡嘴”,反啄普舍手背。普舍当即一招“懒蛇翻身”,双臂竟如蟒蛇般缠上江永清手肘,展开了近身搏击。江永清见状,当下一招“灵猴上树”,借着对方手臂之力,突然提起双脚往人家小腹踹去,俨然又是五禽拳中的“兔子蹬鹰”。
普舍老奸巨滑,临危不乱。他见江永清踢来,非但不格挡,反而将左臂下沉,以手背对准江永清踢来的双腿。江永清见其动作怪异,当下留心一看,这才发现普舍中指上戴着枚漆黑的戒子。这戒指呈眼镜蛇盘绕状,两颗毒牙泛着幽蓝的光芒,显得异常地诡异。
江永清心念电转,暗叫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毒牙?”奈何自己把脚送上去给别人戳,想收回已然来不及。好在江永清应变能力甚强,当即张开双腿,让过普舍手背上的戒指,跟着前身向后翻转,抬起双脚往普舍脑侧太阳穴夹去,正是五禽拳里的妙招“钟鼓齐鸣”。
普舍见江永清应变如此之快,也是微感错愕,但旋即醒转过来,将头向后一仰,同时横展右臂,一拳打向来腿阳交、飞扬二穴。江永清一踢不中,当即拧腰转过双腿,左手依旧捏着对方手肘,只是腾出右手一招“鱼跃龙门”,反撩对方颌下廉泉穴。
两人近身搏击,招数可谓变幻多端,瞬间便交手了十几招,可依旧难分轩轾。但江永清内力不续,面色却是越来越白,就连喘气声也在不断加重。普舍察觉江永清劲力虚浮,心头窃喜,忙加强了攻击。
江永清权衡利弊,心知只要自己败下阵来,那普舍必将和铁达陀形成联手之势,到时公孙婷与江心月则危矣。而那不动声色的鸠摩净,更是神光内敛,双眸充莹,其内功之深湛,完全到了大高手的境界,恐怕连罗什也无必胜的把握。唯今之计,自己必须拖住普舍,不求战胜对方,但也不能让其腾出手来对付二女。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江永清只得奋力而为。这时他已经用上了“莲花无相手”,凭借精妙的招数,几次差点锁住普舍要害。奈何对方宛如毒蛇般狡诈,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躲了开去。江永清身兼数种绝学,一见拿不住敌人,立刻改用“寒冰掌”中一招“寒山观月”拍去。
寒风迎面扑来,普舍却怡然不惧,拼着被寒气冻伤的可能,举起单掌迎上。待到双掌快要接触的一刹那,他突然改掌成拳,以中指上的“蛇戒”对准了江永清掌心劳宫穴。
江永清心知普舍狡黠,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手,一见对方提掌拍来,立刻换掌成爪,一把扣住普舍的拳头,跟着催动体内仅有的寒气,透过五指慢慢冻住了普舍的拳头。普舍只觉右拳如坠冰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暗道:“这小子武功庞杂古怪,莫要着了他的道。”他也不及细想,左手当即骈指成“蛇头”,疾往江永清臂弯曲池穴戳去。江永清的左手也没闲着,立即反拿对方手腕。
两人右手僵持不动,各自比拼着内力。左手上下翻飞,打得不可开交。可这样一来,江永清无疑陷入了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