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心下一沉,当即气灌全身,凝神戒备。便在这时,其脖项后涌来一阵阴风,让人不寒而栗。苦海足踏七斗星云步,双手一甩僧袍,便卷起一股劲力,向后拂去。
嘭地一声闷响过后,黑暗中一只利爪带着破风声闪电般抓来。苦海好整以暇,待其来至胸前,突然屈中指一弹,顿有股劲力直奔来爪掌心劳宫穴。岂料对手甚是机敏,突然翻腕扣向苦海脉门。苦海也不含糊,当即一卷长袖,拂向对方手肘。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就过了数招。
苦海感觉对方拳掌极硬,而且招式歹毒,心知遇上了高手,于是改以“金刚伏魔掌”对敌。这“金刚伏魔掌”向以刚猛著称,一经施展便生无穷劲道。苦海气沉丹田,以一招“佛光普照”迎面攻去,对方吃不住力道连退了两步,显然在功力上稍逊一筹。
“你是少林和尚?”一个森冷的声音问道。
苦海借着窗外射入的朦胧月光,隐隐看见对手长发垂胸,面白如雪,一双冰冷的眸子,如同看死人般盯着自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号称第一冷血杀手的“鬼爪王”宋终。苦海古波不澜,义正严词地道:“满天有神佛,何处不少林。”宋终一阵冷笑,双手突然幻化出无数鬼爪,锁定了苦海周身要害。
苦海收敛心神,一面小心应付,一面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就在宋终招式用老,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之际,苦海突然以一招“万佛朝宗”直捣其中庭。这一拳势大力沉,宛若长虹贯日,全然无视周围的鬼爪。
宋终一看不好,立马一脚踢向苦海小腹。苦海知道在黑暗中较量,对自己很是不利。于是趁此机会,沉腕挡住来脚,随即借力以肩胛撞开窗户,飞身来到屋外。宋终紧随而上,使出“阴煞罗手”中的一招“群魔乱舞”,两手张合之间,显得异常诡异。
苦海大喝道:“任尔千般狡诈,我心始终如一。”说时掌随声至,一招“佛法无边”斜里切出,所带劲风顿如风卷残云,长河奔流。宋终只感到一阵胸闷气促,急忙运功抵挡。随着一声闷响,苦海稳立当场,一任劲风吹得袈裟乱舞。而宋终却被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险些拿不住桩子。
宋终喉头一甜,几乎压不住心口翻腾的气血,不由暗自骇然道:“这秃驴不但招式神妙,内功更是远胜于我,看来比西门老鬼还要难缠。”
“好俊的功夫。”就在两人分出高下之时,却有人拊掌称好。苦海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阴阳两极袍,背负黑白双色剑,身材笔挺的老者,由院外缓步走了进来。来者毋庸置疑,俨然是“无敌鸳鸯剑”贺重生。
贺重生来到苦海身前三尺处站定,傲然道:“阁下内力深厚,令人佩服。贺某自幼习艺,在剑术上也算小有成就,还请大师不吝赐教。”苦海见对方剑眉入鬓,双手半握,就那么笔直地站在眼前,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给人犀利的压迫感,这才明白自己已陷入了熊天霸的圈套,被两大高手所困,要想脱身而去,却是千难万难。
苦海无奈之下,见身旁有柄竹扫帚,于是拾起来抽出根竹条,用双手弯了弯,便即轻轻一抖道:“贫僧这点微末伎俩,施主既然看得上眼,那我也只好献丑了。”
贺重生心知苦海是难得遇到的对手,也不敢小觑,于是抽出那柄乌黑的重剑,断喝道:“当心了。”说着一剑横扫而出,顿有股犀利的劲风,直奔苦海而去。他一上来就采用大开大阖的手法,妄图以雷霆万均之势抢占先机。苦海知道不能硬拼,于是脚踩“七斗星云步”与之周旋,却是只守不攻。
虽说贺重生是以重剑跟苦海拆招,但苦海一直留意的却是其身后那柄蝉翼剑。杀手锏只有到关键时刻才会使出,他不得不小心留意。苦海的“两仪分光剑法”讲究的是迅捷灵巧,正好利用竹条的柔韧,避实就虚,不断攻击贺重生的掣肘处。
贺重生的重剑能吸天下钒铁,因此他常以重剑制衡敌手,再伺机以蝉翼剑取胜。可现在苦海以竹条代剑,贺重生的重剑一时也使不上力,想拧断苦海的竹条,谁知每次加力,都被苦海以高妙的手法,将力量卸到一边。如此十几招下来,贺重生终于忍不住拔出了蝉翼剑,想以此斩断苦海的竹条。
蝉翼剑果然非同凡响,一经拔出便寒光四射,锋芒毕露。贺重生一改颓势,顿时杀机毕露。竹条毕竟是竹条,再好也比不过利剑。苦海劲灌竹条,却无法挡住贺重生削铁如泥的宝剑。贺重生得势不饶人,两手各使一套剑法,双管齐下,将苦海逼得节节败退。
苦海的竹条被削得只剩下不足两尺,心下暗赞道:“此人两手各持一剑,却能分心二用,同时使出两套剑法。如此刚柔并济之下,我如何能匹敌?”他思前想后,一时也拿不出办法制敌。
贺重生得意道:“任凭阁下内功多么精湛,在老夫双剑合壁之下,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正当苦海险象环生,一筹莫展之际,他却忽然想起了了尘大师以棋喻剑,跟自己讲的那番道理,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为今之计,惟有破釜沉舟,以险招克敌了。苦海将僧袍拧成一条儿臂粗的麻绳,矮身去扫贺重生双脚。贺重生只得挥重剑来挡,不想正中苦海下怀。只见苦海以僧袍缠住贺重生重剑,运劲往回猛扯。
贺重生发觉苦海力道极大,重剑险些脱手而去,只得挥蝉翼剑来削苦海手臂。苦海见机会来了,也不去理会贺重生的蝉翼剑,反而一抖手中竹条,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插贺重生心口灵墟穴。贺重生十分清楚,似苦海这等内家高手,即便用竹条也能刺穿人的心脏。苦海这招攻敌所必救,目的就是要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
一缕若有若无的劲气,在苦海的竹条还没抵达贺重生心口前,便已压迫而来。贺重生不愿鱼死网破,只得抽身而退,避过苦海一击。哪知苦海并未就此罢手,反而再挥竹条,一下抽向贺重生握重剑的右手。贺重生也不甘示弱,当下一挺蝉翼剑,反去削苦海的左手。
在机会对等的情况下,苦海即便是兵器上吃亏,但依仗高明的剑法,精纯的内力,依旧逐渐扳回了颓势。但毕竟苦海救人心切,只想速战速决,当下猛地一拽僧袍,避过贺重生来剑的同时,蹂身跨步,一招“仙人指路”直刺贺重生咽喉。
贺重生被苦海一拽,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再见苦海竹条直指自己咽喉,只得挥舞蝉翼剑去封挡。谁知苦海只是虚晃一剑,借着竹条的柔韧,一下抽向贺重生右臂上。贺重生重剑被苦海牢牢缠住,若不撒手又势必要吃下这一记。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弃剑而退。
苦海收回僧袍,将重剑抛给贺重生道:“施主承让了。”贺重生接过重剑,一脸铁青地道:“老夫至从练成双剑合壁,鲜逢敌手。若今天这一招之败传将出去,势必毁了一世英名。”他说着话,却将目光瞧向了宋终。
宋终会意,来到苦海身后站定,阴阳怪气地道:“本王亦有同感。”说话间,两人已形成了夹击之势。
“贤弟恢复得如此之快,到实在是令人感到意外。只是你一个好好的出家人,不在庙里吃斋念佛,却半夜跑到我府里来折腾,就不怕污了名声么?”熊天霸带着一干手下,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冷不丁地说道。
苦海从容镇定地道:“想与人说理,顺便讨个人情,奈何善言难以感人。贫僧不得已行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被三大高手围困,又有众多喽罗虎视眈眈,苦海无疑于陷入了绝境。
熊天霸冷笑道:“你夜闯民宅,不是盗也是盗。愚兄忝为盟主,又岂能坐视不理。”说着突然一记“阴风掌”打来,苦海刚刚避过,身后的宋终又一招“小妖寻衅”攻了过来。贺重生一抖蝉翼剑,也由侧面包抄而来。
苦海三面受敌,也不容他多想,当即一卷僧袍,拔地跃起两丈来高,跟着人在半空折转,双掌朝下连击三掌。熊天霸至从与苦海交过手后,一直卯着股劲。此刻他见苦海攻来,于是双掌往上一托,与其硬对了三掌。
贺重生和宋终发觉两人在较劲,于是撤出了围攻,只管冷眼旁观。“啪啪啪”连续三声闷响过后,苦海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随即飘然落地。熊天霸死要面子,硬撑着纹丝不动,其实心口却是气血翻滚。
“你想救人,就得胜过本座。”熊天霸冷冷说完,又使出“幽冥鬼爪”攻来。贺重生与宋终见熊天霸动了真怒,也不说话,当下一左一右,将苦海围在了当中。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苦海迫于形势,只好利用“金刚伏魔掌”的浑厚劲力,将熊天霸三人迫在一丈开外,不使他们近身。
苦海往***,熊天霸便退走,而贺重生则尾随攻击,宋终又从旁胁迫。苦海往西攻,则贺重生退走,熊天霸又反攻而来。这种三位一体的打法,就算是耗也能将苦海耗垮。更何况三大高手的联袂之势已成,任谁也难以独自抵挡。如此混战了数十招,苦海渐感不支,眼瞅着便要落败。
“哈哈!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只见三道寒光由墙头上劈来,立刻逼退了熊天霸三人。众人抬首望去,只见墙头上站着三人,手中各持一柄大刀。
苦海见是王怀志和朱睿,还有个蛮衣老头,不由欣喜道:“看见两位施主平安无事,贫僧也就放心了。”王怀志跳下墙头,来到苦海身旁抱拳道:“大师,这里高手云集,您只身前来救人,未免太过轻率了。”
熊天霸见到王怀志和朱睿,不由大怒道:“大胆逆徒,本座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却不思孝道,反而勾结外敌,犯上作乱。今日若不杀你,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王怀志正色道:“师父的恩情,弟子一刻也不敢忘。但师父的作为,却叫弟子所不齿。”蛮衣老者自然是北原苍茫,只听他叫道:“熊天霸,你有这么好的徒弟,却不知怜惜,还要打要杀,真是令人心寒啊!”殷老大闻言骂道:“哪里来的乡野老匹夫,竟敢直呼盟主名讳?”
北原苍茫淡然道:“玄武怒流若磐石,苍茫大地任驰闯。难道我老头儿喊个后生,还要磕头跪拜不成?”贺重生吃惊道:“你就是‘雪域玄龟’北原苍茫?”宋终面色一沉,干笑道:“没想到雪域草原里的老乌龟,也跟天山臭虫一样好管闲事。今日索性杀一个是一个,也免得日后麻烦。”
“唉!看来天山臭虫真的老了,连个不人不鬼的家伙都看不住。也罢,就由我老头儿代劳吧!”北原苍茫跃下墙头,提刀站到了苦海身旁。
朱睿跟着跳了下来,冲熊天霸抱拳道:“还望帮主见谅,属下在天龙帮已派不上用场,不如就此告辞,做个闲云野鹤的好。”
熊天霸厉声道:“背叛本座的人,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死。”说着一招手,命属下将苦海四人团团围住。哪知便在这时,天龙帮外突然杀声震天响。少顷,只见尤梦盈带着铜面人,和一个劲装少女匆匆而来。熊天霸问道:“外面何事?”
尤梦盈急忙道:“归元剑派倾巢来犯,扬言若不放了这几人,便要与我天龙帮鱼死网破。”她话音方落,又有人高声吟道:“虎啸山林百兽惊,乘风万里逍遥郎。你这马夫不在阴山牧马,却跑来汴京胡闹,还想越俎代庖,殊不知君子不夺人所爱乎?”
北原苍茫望着屋顶上的来人,嬉笑道:“老臭虫不在天山钓鱼赏花,却大老远赶来中原,难不成老窝被人家端了?”只见屋顶上立着三人,当中一人鹤发童颜,身披白布大褂。左面一人卷发深眸,手持一根七尺长棍。右面一人面容清瘦,手指间转着根玉箫。正是西门乘风和罗什、江永清。
熊天霸见苦海的强援纷沓而至,双方力量已趋于均衡,心知要想再留住苦海等人,已不可能。但若就此放任几人离去,面子上又说不过去。于是沉着张脸,一言不发。双方不由陷入僵持,恶战一触即发。
江永清飞下房檐,跪在苦海身前道:“弟子救护来迟,还请师父责罚。”苦海扶起江永清,对众人道:“各位施主冒险犯难,贫僧感激不尽。只是眼下不易恋战,大夥还请速战速退。”
“大家先等等。”王怀志忽然来到熊天霸跟前,跪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道:“师父的恩情,弟子永生难忘。但师父的所作所为,却令人心寒。”他说着掀起衣袍,挥刀斩断道:“从今往后,你我师徒缘尽,就此恩断义绝,两不相干。”接着又拉过一缕头发,手起刀落道:“我王怀志今日对天明誓,若再发现熊天霸及其帮众为非作歹,祸害江湖,势必与之周旋到底,决不妥协。”
“好,好一个割袍断义,削发明志。”熊天霸被气得直哆嗦,不由目露凶光,望着眼前大义凛然的徒儿道:“要报恩,就得拿命来偿还。要明志,还须靠真本事。”